書房之內,死寂無聲。
那檀香的煙氣,仿佛都被無形的寒意凍結,在空中凝滯成一縷縷灰白色的、絕望的線條。
晉王朱?的每一次呼吸,都感覺像是在吸入冰冷的鐵屑,刺得他胸口發悶。
他的視線,被那雙正在折疊信紙的手死死釘住。
那是一雙屬於武人的手,骨節分明,布滿薄繭,此刻卻穩定得沒有一絲顫抖。
紙張摩擦,發出“沙,沙”的輕響。
在朱?的耳中,這聲音卻被無限放大,每一次折疊,都像是一柄無形的鍘刀,重重落下,斬斷了空氣,也斬斷了那個遠在應天府的蠢貨的最後一線生機。
終於,那封薄薄的,卻承載著雷霆之怒的密信,被整整齊齊地疊成了一個小小的方塊。
朱棣將其輕輕放在桌角,動作平緩,帶著一種近乎於儀式感的從容。
朱?的瞳孔卻驟然收縮。
他清晰地感覺到,在那張信紙之上,已然凝結了肉眼無法看見的、足以凍徹骨髓的凜冽殺意。
然而,當朱棣抬起頭時,那張冷峻的麵龐上,所有的陰雲都已散去。
冰封的湖麵瞬間解凍,甚至,還漾開了一絲笑意。
“三哥遠道而來,一路風塵,是小弟招待不周,還請恕罪。”
他的聲音平靜溫和,仿佛方才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隻是晉王朱?的一個錯覺。
朱棣強行將那股幾乎要衝出胸膛的殺意,死死地按了下去。
他的理智,如同一座萬載寒冰鑄就的牢籠,將那頭名為“暴怒”的凶獸死死鎖住。
胡淳。
一個跳梁小醜。
一根被胡惟庸扔出來試探深淺的、愚蠢至極的投槍。
殺掉他,比碾死一隻螞蟻還要簡單。
但這隻螞蟻的背後,站著胡惟庸那頭盤踞朝堂多年的老狐狸。
一旦動手,就等於提前掀了桌子。
這會徹底激怒胡惟庸,讓他從暗處跳到明麵,瘋狂反撲。
更重要的,是會徹底打亂父皇醞釀已久的“廢相”大計。
也會打斷自己最為寶貴的、一刻千金的發展時間。
不行。
現在還不行。
朱棣的目光深處,理智的寒光壓過了所有情緒。
自己必須繼續“強化自身”,將北平打造成一柄任何人都無法撼動的神兵利器。
同時,必須“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他的視線,落在了對麵坐立不安的三哥朱?身上。
這就是最重要的力量。
是血脈相連的、無可替代的、可以爭取到自己陣營的宗室親王!
“三哥,一路勞頓,想必也餓了。”
朱棣站起身,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些。
“今晚,我為你接風,讓你嘗嘗,我北平最新研製出的‘神仙吃食’。”
……
當晚,燕王府,暖閣。
與白日裡書房的冰冷不同,這裡溫暖如春,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特而霸道的濃鬱香氣。
一場在規格上足以稱之為“國宴”的盛大洗塵宴,正式開始。
然而,宴會的主角,既非傳統的山珍海味,也非甘甜的瓊漿玉液。
長案之上,赫然擺放著一隻隻造型精美、爐火燒得正旺的紫銅器皿。
那器皿中央高高聳起一根煙囪,四周的湯鍋裡,“咕嘟咕嘟”地翻滾著赤紅色的湯汁,無數叫不出名字的香料在其中沉浮,散發出勾魂奪魄的異香。
旁邊,則是一壇壇剛剛從蒸餾器中取出,尚未貼標的烈酒。
這是朱棣動用係統以來,難得為自己的口腹之欲兌換的技術。
僅僅花費了600積分。
便得到了“紫銅火鍋”的全套製作圖紙,以及領先這個時代數百年的,“三蒸三釀”高度白酒蒸餾技術。
“三哥,請。”
朱棣親自為朱?做著示範。
晉王朱?看著那鍋滾燙、鮮紅、仿佛燃燒著火焰的湯底,又看了看旁邊盤中那切得薄如蟬翼、紋理清晰可見的頂級羊肉片,喉頭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他學著朱棣的樣子,用特製的長筷夾起一片羊肉,探入那沸騰的紅湯之中,心中默數三下,隨即提起。
原本鮮紅的肉片,瞬間變得微微卷曲,顏色也轉為誘人的嫩白。
他將其在旁邊一碗盛滿了特製麻醬的小料裡輕輕一蘸,然後,滿懷著期待與一絲緊張,送入口中。
“轟!”
一股難以用任何語言去形容的、狂暴的味覺洪流,瞬間在他的口腔裡徹底炸開!
羊肉的鮮嫩,湯底的香辣,醬料的鹹香與醇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