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整個北平的民心與財富,用利益的鎖鏈牢牢捆綁在自己的戰車上,這僅僅是第一步。
朱棣深邃的目光從繁華的城市收回,投向了更為遙遠的西郊。
那裡,有他另一個野心的試驗場。一個足以顛覆時代,重塑山河的宏偉計劃。
北平西郊試驗場。
經曆了“燕山一號”炸爐脫軌的慘敗,整個研發團隊像是被投入了煉獄。
恥辱與不甘,化作了日以繼夜的瘋狂。
每一個齒輪的齧合,每一根鉚釘的敲打,都承載著雪恥的執念。
一個月的時間,晝夜不分。
耗費了無法計數的精鋼與銅料,燒掉了足以供應一座小城數月之用的煤炭,新的鋼鐵巨獸終於在無數雙熬得通紅的眼睛注視下,被組裝完畢。
“燕山二號”。
它靜靜地伏在簡陋的鐵軌上,冰冷的鋼鐵身軀在冬日的陽光下,反射著森然的光。
這一次,朱棣吸取了那次慘痛的教訓。
鍋爐被加厚了整整一倍,采用的是武庫中最優質的百煉精鋼,足以承受遠超設計極限的恐怖壓力。
連接活塞與車輪的蒸汽連杆,被鍛造成了駭人的粗壯形態,肌肉感十足,隻為承受那狂暴的扭矩。
車輪的輪緣結構被高翔帶著工匠們推倒重來了十幾次,最終確定的新設計,能夠確保車輪與鐵軌之間形成一種近乎完美的咬合。
甚至,在車軸與車架之間,還增加了幾組由多層鋼片疊加而成的簡易減震彈簧。儘管粗糙,卻是應對崎嶇路麵的關鍵一步。
試車當天。
朱棣再次親臨現場,高翔與所有核心工匠侍立兩側。
氣氛與上一次的期待截然不同。這一次,空氣中彌漫的是一種壓抑到極點的緊張。
每個人的心臟都懸著一塊巨石,沉甸甸地墜著,連呼吸都帶著灼痛感。
沒有人說話。
所有人隻是死死盯著那頭趴窩的鋼鐵怪獸。
朱棣抬起手,重重落下。
信號發出!
“嗚——!!”
一聲刺耳的汽笛聲劃破了西郊的寂靜。
這一次,汽笛不再是瀕死的慘叫,而是一聲積蓄了全部力量的沉悶怒吼,充滿了不屈的意味。
緊接著,爐膛內的烈火被鼓風機催動到極致,濃密的黑煙從高聳的煙囪中噴湧而出,直衝雲霄,仿佛一條掙脫束縛的黑龍。
所有人的瞳孔,都在這一刻驟然收縮。
巨大的活塞在磅礴的蒸汽推動下,發出了沉重的喘息,開始緩緩地、卻無比堅定地往複運動!
“動了!”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聲音都在發顫。
“燕山二號”動了!
它沒有炸爐!
更沒有像上一次那樣,剛一啟動就發瘋般地脫軌而出!
在數百道屏住呼吸的目光注視下,這頭鋼鐵巨獸帶著巨大的金屬摩擦聲和震耳欲聾的機械噪音,拖著身後兩節裝滿了煤炭與生鐵的沉重貨鬥,在鐵軌上,開始了它的移動。
一寸。
一尺。
一丈。
它確實在跑!
儘管緩慢,儘管笨拙,但它在前進!
工匠們緊張地跟在機車兩側奔跑,手裡拿著簡陋的測速工具,一遍遍地計算著。
結果令人沮喪。
它的速度,慢得像一頭拉著破車在泥濘中跋涉的老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