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抬頭,目光落在張半仙臉上。老頭正端著茶碗喝茶,動作從容,但眼睛一直盯著他。
等等。
林逸目光定在張半仙的嘴角——那裡,在花白胡子的縫隙裡,有一點極其微小的、黃白色的東西。
係統放大標記:【目標人物口腔內殘留物:穀殼碎片,新鮮度:高】
穀殼?
林逸腦子裡靈光一閃。他再低頭看那個“米”字,突然笑了。
“張老先生,”他開口,聲音清晰,“您這個‘米’字,寫得真好。”
張半仙放下茶碗:“哦?怎麼個好法?”
“好在……”林逸頓了頓,“它寫得特彆‘實在’。”
眾人一愣。實在?這算什麼解字?
林逸繼續:“米是糧食,是活命的根本。寫這個字的人,心裡想的應該是溫飽,是生計。”他看向張半仙,“老先生今早吃的……是粥吧?”
張半仙臉色微變:“你怎麼知道?”
“猜的。”林逸笑笑,“而且我猜,您熬粥的米……沒淘乾淨。”
話音一落,全場安靜。
張半仙手裡的茶碗晃了一下,茶水差點灑出來:“胡、胡說八道!”
林逸不慌不忙,指了指他的嘴角:“老先生,您牙縫裡,還卡著半片穀殼呢。”
“噗——”
不知道誰先笑出聲,接著全場爆笑。
張半仙手忙腳亂去摸嘴角,果然從胡子縫裡摳出片小小的、黃白色的穀殼。他臉“唰”地紅了,一直紅到耳根。
“這……這是……”他想辯解,但穀殼就在指尖,證據確鑿。
林逸趁熱打鐵:“米字從字形看,四點是米粒,中間一豎是米芯。您寫的這個‘米’,四點分布均勻,說明米粒飽滿——但穀殼沒去乾淨,說明要麼是陳米,要麼是淘米時匆忙了。”
他頓了頓,看著張半仙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給出最後一擊:“而且您寫這字時,中間一豎略微偏右。右手寫字,豎畫偏右,通常是手腕疲勞或者心思不寧。老先生,您今天早上……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
這話問得意味深長。
張半仙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他早上確實煩——煩林逸這新來的搶生意,煩這個月卦金收得少,熬粥時心不在焉,米都沒淘乾淨。
這些小心思,被林逸三言兩語全點破了。
圍觀人群已經笑瘋了。
“張半仙牙縫有穀殼!”
“哈哈哈哈虧他還穿得人五人六的!”
“林書生神了!連人家早上吃啥、淘沒淘米都能看出來!”
張半仙站起來,臉漲成豬肝色,手指著林逸,哆嗦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這是歪門邪道!測字哪有看人牙縫的!”
林逸一臉無辜:“老先生,測字測字,測的不就是寫字的人嗎?字如其人,人如其字。您心裡想著米,手裡寫著米,牙縫裡還留著米——這不算解字,算什麼?”
歪理,但歪得讓人沒法反駁。
茶館掌櫃憋著笑打圓場:“那個……張老先生,這一場……大家覺得林書生解得如何?”
“解得準!”有人喊。
“太準了!穀殼都看出來了!”
“第一場林書生贏!”
張半仙狠狠一甩袖子,坐回椅子上,胸口起伏。他盯著林逸,眼神複雜——有憤怒,有羞惱,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疑。
林逸拱拱手:“承讓。該我寫字了。”
他拿起炭條,在另一張黃紙上寫了個字。
字更簡單:一。
就一橫。
張半仙看著那個歪歪扭扭的“一”字,眉頭緊鎖。這字簡單到極致,反而最難解。他沉吟半晌,開口:“‘一’者,數之始,物之極。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你寫此字,是想說,你想做這鎮上算命行當的‘第一人’?”
很傳統的解卦,引經據典,聽著挺唬人。
林逸卻搖搖頭:“沒那麼複雜。”
“那是什麼意思?”
林逸指了指桌上:“這張紙,是您帶來的。紙邊有裁切的毛邊,說明是您自己裁的。紙麵泛黃,是陳紙。您一個算命先生,用陳紙給人寫卦辭……”
他頓了頓,看著張半仙:“老先生,您最近生意不太好吧?連裁新紙都舍不得了?”
張半仙臉色又變了。
林逸繼續:“‘一’這個字,橫著寫,就是一條線。這條線可以是路,可以是門檻,也可以是……”他指了指張半仙道袍袖口內側那處不起眼的補丁,“一道縫補的痕跡。”
全場再次安靜。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投向張半仙的袖子。老頭下意識想把袖子往裡藏,但已經晚了。
那處補丁針腳細密,顏色接近,不仔細看真發現不了。但被林逸點破後,所有人都看見了——堂堂張半仙,道袍居然打補丁?
這可比牙縫有穀殼更丟人。
張半仙整個人僵在椅子上,嘴唇哆嗦著,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林逸站起身,平靜地說:“這一橫,是您生活的現狀——勉強維持,縫縫補補。您想壓我一頭,不是因為我壞了規矩,是因為您怕。怕我這新來的,把您最後那點生意也搶走。”
這話說得直接,甚至有些殘忍。
但張半仙沒反駁。他低著頭,看著自己袖口的補丁,花白的胡子微微顫抖。
圍觀的人群也安靜下來。剛才的笑鬨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沉默。有人露出同情之色,有人若有所思。
林逸心裡歎了口氣。他本不想把話說這麼透,但這場比試,他必須贏——不光為擺攤,更為那筆還沒還的債。
“第一場,算我贏。”林逸說,“張老先生,還比第二場嗎?”
張半仙緩緩抬頭。他臉上的怒色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疲憊的固執。
“比。”他聲音沙啞,“看相。老朽倒要看看,你能看出什麼來。”
他拍了拍手。
茶館裡走出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