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上罕見地飄起鵝毛大雪,屯雲蔽日,整座城市陷入一種柔軟的寂靜。
靳玄輕車去了江南會所見阮璁,庭院裡墨湖薄雪,白山玄枝,仿若宣紙上暈染的山水畫。
茶室偌大的落地窗外,雪絮紛飛,室內地暖燒得足,溫暖如春,隻聞煮水聲輕響。
阮璁穿著一件龜背紋天青色宋褙子,跪坐在茶席主位,素手烹茶,動作行雲流水,安靜得仿佛與這雪景融為一體。
阮璁將一盞暖熱的茶推至靳玄麵前。
“靳總,嘗嘗今年的雪水煮的龍井。”
阮璁目光落在窗外紛揚的雪上,聲音平靜無波:“宋繼文餘黨已經被約瑟夫先生肅清了,靳總可高枕無憂了。”
阮璁抬眸,撞入靳玄那深不見底的眼眸中,他輕笑一聲,接著話鋒一轉,“但,東海岸的風浪,一時半刻是平不了了。你,我,靳氏,阮氏,還需齊同並進。”
阮璁這個人不簡單,他這些年的隱忍都是在等馬庫斯的死。
可他到底是先投的馬庫斯,還是約瑟夫呢?
靳玄心頭一凜,阮璁這個人表麵風光霽月,內心陰戾晦暗,手段詭詐。
此人恐怕,非敵非友。
靳玄本不想再招惹他,可他畢竟用了point的資源,不得不遵守規則。
靳玄呷了一口,茶湯清洌,香氣凜然。
他不慌不忙地說:“齊同並進,在於‘同’。”
阮璁爽朗一笑,“今日若靳總有時間,不妨同阮某好好賞賞這雪。阮某也好給靳總說說過去。”
阮璁所謂的這個過去,不止是他自己的過去,還有整個唐家的過去。
靳玄對這種過去,並沒有那麼感興趣,他隻想聽他想知道的,他不鹹不淡地甩出一句,“長話短說。”
意在劃清界限,不欲深陷。
阮璁聞言,不惱反笑。
他從袖中掏出一張泛黃的舊照片,輕輕推到靳玄麵前的茶席上。
“靳總快人快語,那阮某便直言了。”阮璁聲音平和,卻像這窗外的雪,帶著沁骨的寒意。
卻不成想,阮璁從袖中掏出的舊照片,竟是自己母親許冰冰與阮璁母親唐小姐的合影,他心頭一顫,興趣徹底被釣上來了。
阮璁卻在這個時候,假裝善解人意,“我知靳總,對往昔並無興趣,我便言簡意賅說予靳總聽。”
阮璁指著照片上一個白西服男子的側身,介紹道:“當年鄭敏貞和約瑟夫去迦南共和國,參加令堂代表清淨蓮花教組織的慈善晚宴。我母親,便是在這個晚宴上,認識了令堂與約瑟夫先生。”
靳玄那張巧奪天工的臉,與許冰冰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滬上無人不知許冰冰與靳鉑濤的關係,阮璁故意拿起照片打量了幾眼靳玄。
空氣一凝。
靳玄放下茶杯,“阮總。我不是個念舊的人,不若您直說,你,或者你背後的唐家,和她到底有什麼淵源?這個淵源,又能為我們的‘齊同並進’,增加多少籌碼?”
阮璁輕呷了一口,茶水滾燙,氤氳的熱氣模糊了眼前之人那過於精致的眉眼,他輕嗬一聲,“那時我也小,說不出什麼淵源。”
接著,又不慌不忙地從袖子又掏出一張照片,那張照片是幾個頂尖醫學與生物學家和靳鉑濤在峰會論壇的合影。
靳玄輕瞥了一眼,被阮璁搞得一頭霧水。
其實,以靳氏的地位,靳鉑濤與幾個醫學和生物學家合影,算不了沒什麼稀奇事。
隻是這幾個人,一看就是東海岸那邊的人,阮璁想指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