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宮旁‘凶宅’掛牌三年無人問津,前任房主自稱通靈後被送入精神病院。”
這句話在林霄的筆記本屏幕上,像一行墓誌銘。
他盯著屏幕看了一夜。
天亮了,又暗了。
外賣小哥打了三個電話,他都沒接。
直到手機電量耗儘,屏幕徹底黑下去,房間裡唯一的光源消失,他才動了一下。
身體的每個關節都在抗議,發出僵硬的聲響。
他不能就這麼坐著等死。
或者說,等著每天淩晨三點被準時“充電”。
那個叫“天道征信中心”的機構,那個.v.cn的後綴,還有昨晚那股鑽進骨頭裡的電流,都在告訴他一件事——這不是幻覺。
這是他的新現實。
林霄站起身,踉蹌著走到衛生間,鏡子裡的人他幾乎認不出來。眼窩深陷,胡子拉碴,眼神裡是徹夜未眠的瘋狂和最後一絲不肯熄滅的求生欲。
他需要去看一看。
親眼看看那個南池子大街丙字17號院。
看看那個把他拖進這荒誕泥潭的“案發現場”。
這符合他做旅遊策劃時的職業習慣,任何項目,必須實地勘察。
午後的陽光穿過胡同裡老槐樹的枝葉,在灰色的磚牆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林霄戴著口罩和墨鏡,把自己裹得像個三流狗仔。
南池子大街很安靜,遊客大多集中在故宮那一側,這邊更多的是尋常人家的生活氣息。自行車、躺椅、門口的小馬紮。
他按照手機地圖的導航,在一條窄小的胡同裡找到了丙字17號。
一扇朱漆剝落的對開大門,門上的銅製門環已經生出綠色的鏽跡,門楣上方的瓦片長出了雜草。牆體是老舊的灰色,幾道裂縫從牆根一直爬到牆頭,像老人臉上的皺紋。
這就是他“全款買下”的四合院。
比新聞照片裡看起來還要破敗。
門上貼著一張電力公司的催費單,已經被風吹雨淋得發白卷邊。
林霄伸出手,指尖觸摸到冰冷粗糙的門板。
一股說不出的感覺湧上心頭。荒唐,憤怒,還有一絲……詭異的親切感。
就像一個被判了無期徒刑的犯人,第一次看到自己要待一輩子的牢房。
就在這時,一個清冷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你看什麼?”
林霄嚇了一跳,猛地回頭。
一個女人站在他身後三步遠的地方。
她穿著一身月白色的改良旗袍,沒有多餘的紋飾,隻在領口和袖口勾勒出簡單的線條。頭發在腦後挽成一個低髻,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一截白皙的脖頸。
一張古典的鵝蛋臉,眉眼細長,眼神像胡同裡沒被太陽照到的井水。
她手裡拿著一卷嶄新的封條和一小罐膠水。
她的出現,和周圍破敗的環境格格不入。像一幅工筆畫,被錯貼在了街頭塗鴉牆上。
林霄壓了壓墨鏡,把口罩往上拉了拉,含糊地開口。
“我……隨便看看。聽說這兒的房子不錯。”
女人沒說話,隻是走到門前,用手裡的鑰匙串試著去開門上那把巨大的老式銅鎖。
鎖已經鏽死,鑰匙插進去,擰不動。
她也不著惱,放下鑰匙,擰開膠水罐,準備把新封條貼在門縫上。
她的手很穩,手指纖長,指甲修剪得乾淨整齊。
林霄看著她的動作,心裡那股策劃師的職業病又犯了。
他必須搞清楚這房子的現狀。
“小姐,您是住這兒的?”他換了個策略,語氣放得客氣。
女人頭也不抬,用小刷子均勻地在封條背麵塗抹膠水。
“不是。”
“那您是……?”
“產權人代理。”她吐出五個字,每個字都像從冰櫃裡拿出來的。
林…霄心裡一動。
代理人!
有門!
他湊近一步,聲音裡帶上了一絲他自己都覺得虛偽的熱情:“這房子……賣嗎?或者出租也行。我有個朋友,就喜歡這種有曆史感的院子。”
女人終於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她抬起頭,那雙清冷的眸子透過午後的光影,直直地看向林霄的墨鏡。
“這房子,不賣,不租。”
她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小錘子,敲碎了林霄心裡剛剛燃起的一點火星。
“為什麼啊?這麼好的位置,空著多可惜。”他不死心。
女人將刷好膠水的封條,精準地貼在門縫正中,用手指仔細撫平,確保沒有一個氣泡。
做完這一切,她才轉過身,正對著林霄。
“因為它在等人。”
“等人?”林霄沒明白。
“等一個吹牛說要把它買下來的人。”
女人的嘴角似乎向上牽動了一下,但那個弧度太小,瞬間就消失了。
林霄的心臟猛地一沉。
“你什麼意思?”
女人沒有回答他,反而問了一個毫不相乾的問題。
“你叫林霄,對嗎?”
林霄感覺自己的血液在一瞬間凍住了。
他戴著墨鏡和口罩,對方是怎麼認出他的?
“前旅遊策劃師,現在在家寫網文。”女人繼續說,語氣平靜得像在念一份報告,“前天晚上,燕京市,王府酒店,同學會。”
每一個詞,都像一顆子彈,打在林霄的神經上。
他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後背撞到了胡同對麵的牆壁。冰冷的磚石讓他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