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
女人從隨身帶著的布包裡拿出手機,點開一個視頻,把屏幕轉向他。
嘈雜的音樂,晃動的鏡頭,一看就是偷拍的。
視頻裡,是他自己。
一張因為酒精而漲紅的臉,眼神迷離,一隻手搭在同學王浩的肩膀上,另一隻手揮舞著。
“剛全款買了套四合院……就在故宮隔壁……準備改造成私人博物館……歡迎大家來喝茶……”
聲音清晰得讓他無地自容。
這是同學群裡已經傳瘋了的視頻。
他之前一直不敢點開看。
“你……”林霄的喉嚨發乾,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叫蘇硯心。”女人收起手機,自我介紹道,“這院子的產權人,是我法律意義上的監管對象。”
完了。
林霄的腦子裡隻剩下這兩個字。
社死現場,從線上蔓延到了線下。
他現在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或者立刻原地飛升。
蘇硯心看著他魂不守舍的樣子,沒有一絲同情。
“林先生,你在大庭廣眾之下,聲稱買下了這棟你根本不具備購買能力的房產,並公布了改造計劃。這已經對該房產的潛在處置構成了事實上的影響。從法律上講,我甚至可以告你侵犯名譽權。”
林霄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他能說什麼?
說自己喝多了?
說自己被一個叫“天道征信中心”的玩意兒給綁架了?
看著眼前這個邏輯清晰、言辭犀利的女人,他要是說出“吹牛稅”三個字,下一秒她叫來的可能就不是警察,而是安定醫院的救護車。
可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每日淩晨三點的“醒神雷劫”,就像懸在他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他摘下墨鏡,又扯下口罩,露出了那張寫滿絕望和疲憊的臉。
“蘇小姐。”他聲音沙啞,“如果我說,我說的那些話,不算全是吹牛呢?或者說,我現在必須讓它不成為吹牛。”
蘇硯心的眉毛幾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哦?”
林霄深吸一口氣,像是要把自己所有的理智和尊嚴都賭在這一刻。
“我被一個係統綁定了。因為我吹了這個牛,係統給我下發了一個‘稅單’,要求我在三年內,必須把這個院子改造成一個對公眾開放的文化空間,否則……會有很嚴重的後果。”
他說完,死死地盯著蘇硯心,準備迎接任何一種反應——嘲笑,鄙夷,或者直接報警。
然而,蘇硯心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她的眼神裡沒有驚訝,沒有荒謬,甚至沒有好奇。
那是一種……了然。
仿佛她早就知道會這樣。
過了足足半分鐘,就在林霄快要被這片沉默壓垮的時候,她終於開口了。
“我可以把這套院子的使用權給你三年。”
林霄猛地抬起頭,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什麼?”
“我說,我可以給你三年的使用權,讓你去完成你的‘稅單’。”蘇硯心重複了一遍,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幸福……不,是震驚來得太突然,林霄的大腦直接宕機了。
“你……你相信我說的?”
“我信不信不重要。”蘇硯心說,“我隻關心結果。”
她伸出三根手指。
“但有三個條件。”
“第一,整個院子的改造方案,必須由我審核通過。我不允許任何破壞性、偽造性的改造。”
“第二,改造期間,我需要全程監督。我有權隨時叫停任何我不認可的施工行為。”
“第三,如果這個‘博物館’未來產生了任何收益,包括但不限於門票、文創、直播打賞……所有淨收益,我占60%。”
林霄聽著這三個條件,大腦從巨大的震驚中慢慢恢複了運轉。
這哪裡是幫助,這分明是一份苛刻到極點的不平等條約。
他不僅要自己想辦法搞定房子和資金,最後還要被分走大半的利潤。
他成了個高級打工仔。
可他有選擇嗎?
沒有。
“我答應。”他幾乎是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這三個字。
蘇硯心似乎對他的答案毫不意外。
她從包裡拿出一串孤零零的鑰匙,遞了過來。
鑰匙很沉,黃銅的,上麵刻著繁複的花紋。
就在林霄伸手去接的瞬間,蘇硯心卻沒有鬆手。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林霄臉上,這次,那雙清冷的眸子裡,多了一點彆的東西。
像憐憫,又像警告。
她突然開口,聲音壓得很低。
“林霄,你知道這房子為什麼叫‘凶宅’嗎?”
林霄一愣。
“不是因為……前任房主瘋了?”
“對。”蘇硯心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上任房主,蘇墨,是我叔叔。”
“三年前,他也是在這裡,吹了一個牛。”
“他說,他能通靈,能跟這院子裡百年前的亡魂對話。”
林霄的心跳漏了三拍,他感覺到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蘇硯心鬆開了手,沉重的鑰匙落入林霄的掌心。
“然後,他就被一道雷劈進了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