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淒冷。
薑月初拖著裴長青的屍體,找到一塊還算平整的土坡,用橫刀挖著。
挖了半天,也隻是個淺坑。
罷了。
這荒郊野嶺的,能入土為安,已經算對得起他了。
做完這一切,她才回身,走向那些鎮魔衛的屍體。
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
可人死了,身上的東西還是有用的。
她耐著惡心,在屍首身上摸索起來。
碎銀幾兩,乾硬的肉脯,一個牛皮水囊。
最後,她的目光落在一具身材與自己相仿的屍身上。
那人很年輕,臉上還帶著幾分稚氣。
薑月初沉默片刻。
“......得罪了,兄弟。”
她低聲說了一句,動手剝下了他身上那件黑衣赤紋的勁裝。
囚服是肯定不能再穿了,那玩意兒走到哪都是個活靶子。
換上這身鎮魔司的衣服,同樣凶險。
可兩害相權,她寧可選那個看起來更不好惹的身份。
至少,能唬人。
衣物上滿是血汙和破口,穿在身上又冷又硬。
她將長發束起,按著記憶裡的樣子,胡亂紮了個馬尾,又將橫刀掛在腰間。
鏡子是沒有的,但她能想象出自己此刻的樣子。
不倫不類。
可當她的手握住刀柄時,一種莫名的安定感湧了上來。
她不再停留,辨明了方向,踏上了官道。
鎮魔司製服——黑衣赤紋
...
官道上空無一人,隻有孤月相伴。
薑月初默默走著,腦子裡飛速盤算。
好在這個世界的大唐,疆域地理與她記憶中的曆史大差不差。
按照記憶,自己如今身處的隴右道,大致便是後世的甘肅一帶。
自古隴右,民風彪悍,與西域諸國,草原部族接壤,向來是兵家必爭之地。
大唐在此地屯駐重兵,設都護府,以震懾四方。
可饒是如此,馬匪流寇依舊橫行,再加上妖魔作祟,尋常百姓的日子,過得並不好。
眼下的當務之急,便是解決戶籍路引的問題。
按照這具身體破碎的記憶,大唐的戶籍製度,名為戶帖。
由尚書省戶部統一製發,再由州、縣、鄉、層層下發。
一戶一帖,載明戶主、家眷、年齡、田產,甚至連樣貌特征都會有簡單描述。
此為籍。
有了戶籍,方能向官府申領路引。
憑路引,才能於大唐境內通行無阻,入城過關,投宿住店。
無籍者,是為黑戶。
無引者,是為流民。
兩者一旦被官府查獲,下場都好不到哪裡去。
她這具身體的原主,本是京城高官的獨女,自然是有戶籍的。
可問題就出在這。
隨著薑家獲罪,她的戶籍也被打上了賤籍的烙印。
裴長青死前許諾,還她自由身。
所指的,便是替她消了這賤籍。
薑月初揉了揉眉心,隻覺得頭疼。
嘖......
這叫什麼事兒。
剛解決了生存危機,轉頭就掉進了身份的死局裡。
如何解決?
雖說有這金手指傍身,在這荒郊野嶺,殺些野獸妖物,換取道行,提升實力,混個溫飽甚至逍遙快活,並非難事。
可她這輩子不想當個野人。
找個偏遠村落,隱姓埋名?
風險太大。
大唐這戶籍查得嚴,一個來路不明的陌生人,遲早會被盤問出來。
偽造戶籍路引?
更是天方夜譚。
她一個身無分文的弱女子,去哪找這門路?
思來想去,條條都是死路。
薑月初停下腳步,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孤月。
罷了......
還能咋樣。
走一步看一步吧。
正如此想著,前方忽有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