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竹之聲悠揚,舞姬腰肢款擺。
可這宴席之上的氣氛,卻是十分古怪。
滿堂賓客,一個個如坐針氈。
唯有坐在主位的皇帝似乎毫無所覺。
“不必拘謹。”
他笑吟吟地看著身側的少女,目光落在桌案一碟精致的糕點上。
“朕記得,景王府上養了個姑蘇來的廚子,這手琉璃糕做得最是地道,連宮裡的禦廚都差了幾分火候。”
“你且嘗嘗。”
皇帝伸手,竟是親自將那碟糕點往薑月初麵前推了推。
“平日裡在宮中,朕想吃這一口,還得看景王的心情。”
這話看似玩笑,卻讓李景然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這是在敲打他?
還是在暗示什麼?
他連忙欠身:“皇兄好記性,正是那姑蘇的張師傅。”
“這點心選用的乃是今歲新采的蓮蕊,佐以晨露和蜂蜜,需得蒸上三個時辰,方能做到入口即化,甜而不膩。”
說著,他小心翼翼地看了薑月初一眼,語氣中帶著幾分討好。
“不知薑巡察平日喜好什麼口味,若是覺得淡了或是膩了,儘管開口,本王這就讓人去換!”
看著堂堂一位親王,此刻竟如跑堂的小二般殷勤。
台下眾人的表情更是精彩紛呈。
薑月初垂下眼簾,看著麵前那塊精致的糕點。
對於這兄弟二人的暗流湧動,她並無興趣。
隻是既然皇帝開了口......
她伸出手指,撚起糕點送入口中。
“可還合胃口?”
“太甜。”
“太甜了?”
皇帝眉頭一皺,轉過頭,冷冷地掃了一眼李景然。
“沒聽見麼?”
“薑巡察不喜歡太甜的。”
“撤了。”
李景然:“......”
他咬著後槽牙,強擠出一絲笑意,衝著旁邊的侍女揮了揮手。
“是......撤,快撤下去,換些清淡的來!”
皇帝又問:“這酒呢?可是有些涼了?”
薑月初抿了一口:“還好。”
“還好便是涼了。”
皇帝臉色一沉,再次看向李景然。
“大冷的天,讓人喝冷酒?”
“你這王府若是連這點炭火都供不起,朕明日便讓人從內庫給你撥幾車來!”
李景然隻覺得胸口憋著一口老血。
這酒是特麼剛溫過!
可麵對皇帝那要吃人的眼神。
李景然隻能再次躬身,憋屈道:“是臣弟疏忽......來人!換熱酒!滾燙的那種!”
媽的!
燙死你丫的!
滿堂賓客看得目瞪口呆。
就算皇帝對薑巡查再如何重視,也不至於如此吧?
顧長歌縮在角落裡,捅了捅旁邊的魏清,壓低聲音道:“哎,我說......該不會是看上薑大人了吧?”
“彆瞎說!”
魏清瞪了他一眼,可心底卻也是直打鼓。
這般恩寵...
該不會聖上,真看上月初了吧?!
皇帝似乎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他就像個話癆一般,絮絮叨叨地問個不停。
“聽聞你在隴右呆過一段時日,可曾受過委屈?”
“那邊的風沙大,你這一身細皮嫩肉的,倒是沒被吹糙了。”
“若是有人欺負你,儘管跟朕說。”
說到這,皇帝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薑月初眉頭越皺越緊。
她放下酒杯,看著眼前這個過分熱情的皇帝。
這貨到底想乾什麼?
難不成...因為自己太湖一戰,展現出的價值太大,所以在拉攏她?
可就算如此。
拉攏的手段也太誇張了吧。
有這功夫,倒不如賞點妖魔血肉給她。
“陛下。”
薑月初打斷了他的噓寒問暖,神色平淡。
“臣乃武夫,皮糙肉厚,隴右雖苦,但也磨礪心性。”
“至於受委屈......”
“向來隻有臣給彆人委屈受。”
“哈哈哈!好!”
皇帝聞言,非但不惱,反而撫掌大笑。
“你這性子,倒是像極了......”
話到嘴邊,猛地頓住。
“......像極了朕年輕的時候。”
老太監在一旁眼皮狂跳。
您今年也就二十有三,怎麼就年輕時候了?
就在這時。
蜿蜒的水渠之上,精致的羽觴酒杯順著水流緩緩飄蕩。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那酒杯在經過主位前時,打了個轉兒,竟是穩穩當當地停在了薑月初麵前。
全場寂靜。
所有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那隻酒杯上。
流觴曲水。
杯停誰前,誰便要獻藝。
或是作詩,或是撫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