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喚鎮江祠失敗,並不意味著陣法完全停止運轉。
那遍布廣場的幽暗紋路雖然光芒減弱,卻依舊持續抽取著能量。
陣法不再試圖溝通江底邪祟,而是更加直接,更加貪婪地抽離著範圍內所有城民的血肉與生魂。
無數細密的絲線從陣法中蔓延而出,如同白玉本體垂下肉條的縮小版,纏繞上那些驚恐無助的城民。
他們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敗,眼神逐漸渙散,痛苦哀嚎卻無力掙脫。
陳舟眉頭微皺,揮手斬斷了一片絲線,死氣過處,絲線紛紛崩解,但隨即,更多的絲線又從陣法紋路中湧出,仿佛無窮無儘。
他能感覺到這陣法的力量與鎮江祠同源,帶著些微邪祟的特性,與他的死氣相互排斥,就如同之前在江底無法直接用詭域籠罩紙祠堂一樣。
若強行以蠻力破陣,兩種性質迥異的力量激烈衝突,很可能先一步將這些脆弱的城民震得魂飛魄散。
“有點麻煩啊。”陳舟輕歎。
“嘖,這破陣跟個刺蝟似的。”疫鼠也察覺到了,撇撇嘴。
“能啃出一個空缺嗎?”
“你有病?你是不是真把鼠大爺當耗子用啊??”
疫鼠炸毛,“要是費點勁也啃掉一小塊,開個窟窿救人出來,但代價不小,而且這陣法對我們又無效,頂多就是下麵這些人被吸乾罷了。”
他的意思很明顯,為了這些不相乾的凡人付出代價,不值當。
陳舟有些可惜,“確實不值,還是你重要一點。”
他清楚記得上次疫鼠食血脂玉後雖嘴硬卻難掩疲憊的樣子,能讓他親口承認代價不小,必然損耗極大。
雖然平時總把疫鼠當畜生使,但真讓疫鼠為了救人而受損也是陳舟不願意看到的。
劍懷霜默默聽著,看到腳下陣法仍在無情地吞噬著城民的生命,感受到體內白玉那即便在反噬中依舊蠢蠢欲動,試圖重新建立主導地位。
刹那間,他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明白了陣法的關鍵,也明白了破局的唯一方法,一個需要他付出一切的方法。
他再次對著陳舟叩首,眼神卻如同被雨水洗過的寒星,帶著一種破碎後又重鑄的堅定。
“大人,此陣……本是護城大陣,如今卻已成迫害城民的邪術根源。隻要晚輩與體內的白玉尚存一絲,此陣便難以真正破除,劍宗亦將在歧路上越走越遠。”
劍懷霜的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廣場,掃過那些驚恐的城民,掃過已然呆滯的蘇知遠,最後定格在陳舟身前。
“大人恩情,懷霜銘記在心,來世結草銜環以報。但劍宗終究對晚輩有養育授藝之恩,宗門鑄此大錯,晚輩難辭其咎。”
他抓起地上的巨劍,劍鋒橫於自己頸前。
“願以我之命,助大人破除此陣。”
他想以最決絕的方式,履行了他心中所認定的道,既是斬斷自身的痛苦與枷鎖,也是為他那走入歧途的師門,獻上了最後的血色救贖。
但劍光一閃而過,卻並無鮮血迸濺。
一股柔和卻無可抗拒的力量震在他的手腕上,巨劍脫手飛出,在空中斷成兩截,哐當落地。
劍懷霜隻聽到麵前那麵容模糊的神明似乎輕輕歎了口氣,用最平靜的語氣說道:
“我上次說,希望你以後不要對自己的決定後悔。看來,你沒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