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阿願啊,”太後轉回頭,認真地看著她,“姑母活了大半輩子,看透了這宮闈,也看透了情愛。情愛這東西,本就是錦上添花,有則歡喜,無則淡然。尤其是皇家...更是如此。”
她握緊沈莞的手:“姑母隻希望你記住,若有一日,你覺得快樂,那就儘情地快樂。若真有那麼一天...你覺得不快樂了,也彆強求,彆委屈自己。”
太後的眼中閃著睿智的光:“到時候,姑母給你請道旨,咱們去行宮住著,離這京城遠遠的。青山綠水,花開花落,日子一樣能過得好。到時候...所有好看的太監,也可以在身旁伺候著,解解悶。”
這話說得半真半假,帶著調侃,卻也藏著深意。
沈莞愣了愣,隨即明白了太後的意思。
姑母是在告訴她,不要將全部身心都係在一個男人身上,哪怕是皇帝。
要懂得愛自己,要給自己留退路。
情愛是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
有,固然好。沒有,也能活。
她看著太後慈愛而通透的眼眸,心中湧起一陣暖流,又有一絲酸澀。
“姑母...”她輕聲喚道,眼中泛起水光。
太後笑著替她拭去眼角的淚:“傻孩子,哭什麼。姑母隻是把最壞的打算告訴你,可未必就會到那一步。皇帝那孩子...哀家看他,是真心待你。”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話說回來,他若敢負你,哀家第一個不答應。到時候,咱們娘倆就真去行宮,養一群俊俏的小太監,氣死他。”
這話說得俏皮,沈莞忍不住破涕為笑。
“這才對嘛。”太後拍拍她的手,“記住姑母的話,但也不必太過憂慮。眼下,你隻需順著自己的心走便好。”
沈莞點點頭,心中那團亂麻,似乎被太後這番話,理清了些許。
從慈寧宮出來時,天色已近黃昏。
晚霞如錦,將宮道染成暖金色。沈莞緩步走著,心中反複回想著太後的話。
順著自己的心走...
她的心,究竟是怎麼想的?
她不知道。
她隻知道,當蕭徹靠近時,她會心跳加速。當他吻她時,她會渾身發軟。當他用那樣深情的目光看她時,她會不知所措。
這算是...動心嗎?
沈莞仰頭,看著天邊最後一抹霞光。
秋風拂過,帶來幾片落葉。她伸手接住一片楓葉,火紅的顏色,像極了那日西山圍場的楓林。
也像極了...他眼中燃燒的火。
翊坤宮內,晚膳已經備好。
沈莞沒什麼胃口,隻用了小半碗粥,便讓宮人撤下了。
她坐在窗前,看著窗外漸濃的夜色,心中思緒萬千。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傳來宮人的通傳:“陛下駕到——”
沈莞心頭一跳,忙起身相迎。
蕭徹走了進來,穿了身月白色常服,墨發未束,隨意披散在肩頭,少了白日的威嚴,多了幾分慵懶。
他看見沈莞站在窗邊,月光灑在她身上,為她鍍上一層銀輝。那身影單薄而美好,像一幅靜謐的仕女圖。
“阿願。”他喚道,聲音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溫柔。
沈莞福身卻沒講話。
蕭徹走到她身邊,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用過晚膳了?”
“用過了。”沈莞想抽回手,卻被他握得更緊。
“朕還沒用。”蕭徹看著她,“陪朕用些?”
沈莞搖頭:“臣妾不餓。”
“那陪朕坐坐。”蕭徹不由分說,拉著她在窗邊的榻上坐下。
兩人並肩而坐,蕭徹仍握著她的手。
他的掌心溫熱,指尖在她手背上輕輕摩挲,帶著某種安撫的意味。
“還在生朕的氣?”他低聲問。
沈莞垂著眼,沒說話。
“那朕道歉。”蕭徹湊近些,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耳廓,“昨夜...是朕唐突了。”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可朕不後悔。”
沈莞心頭一跳,抬眼看他。
月光下,他的眼眸深邃如夜空,裡麵倒映著她的影子,也倒映著毫不掩飾的深情。
“阿願,”他輕聲道,“朕等了太久,忍了太久。昨夜...實在是忍不住了。”
他的拇指撫過她的唇瓣,動作輕柔,卻讓沈莞渾身一顫。
“這裡,”他的指尖在她唇上停留,“朕想了千百遍。”
沈莞的臉又紅了,想要偏頭躲開,卻被他捧住了臉。
“看著朕。”蕭徹的聲音帶著蠱惑,“告訴朕,你討厭嗎?討厭朕吻你嗎?”
沈莞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討厭嗎?
好像...不討厭。
隻是太突然,太強烈,讓她不知所措。
蕭徹看著她茫然的眼神,心中湧起一股衝動。
他低下頭,唇緩緩靠近
卻在最後一刻停住了。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終是放開了她。
“朕答應你,”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在你願意之前,朕不會再勉強你。”
沈莞怔怔地看著他。
月光如水,靜靜流淌。
蕭徹站起身,走到窗邊,背對著她,望著窗外的夜色。
他的背影挺拔而孤獨,在月光下拉出長長的影子。
良久,他才轉身,眼中已恢複平靜:“朕走了,你早些歇息。”
沈莞起身,福身相送:“恭送陛下。”
蕭徹走到門邊,又停下腳步,回頭看她:“阿願。”
“...嗯?”
“朕會等。”他看著她,目光溫柔而堅定,“等你願意的那一天。”
說完,他轉身離去,消失在夜色中。
沈莞站在原地,看著他離去的方向,久久沒有動彈。
手中,似乎還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
心中,卻早已堅定。
窗外,秋風起,落葉紛飛。
深宮寂寂,長夜漫漫。
而有些情愫,已在不知不覺中,生根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