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陽宮的秋風,似乎比彆處更蕭瑟些。
東配殿裡,李知微躺在床榻上,臉色蒼白,時不時輕咳幾聲。
太醫來看過,說是秋涼入體,引發了舊疾,需靜養半月。
西配殿的宋漣兒情況更糟些,高熱反複,整個人燒得迷迷糊糊,連話都說不清。
按理說,兩人病得這般重,本該慢慢好轉才是。
可奇怪的是,這病就像生了根似的,遲遲不見起色。
“姑娘,該喝藥了。”春杏端著藥碗進來,臉上帶著愁容,“這都第幾日了...怎的一點不見好?”
李知微撐著坐起身,接過藥碗,小口飲著。藥汁苦得她眉頭緊蹙,可更苦的是心。
她入宮近三月有餘,除了抄宮規就是生病,連皇帝的麵都沒正經見過幾次。這般下去...
她閉了閉眼,將空碗遞還給春杏。
“外頭...可有什麼動靜?”她問,聲音虛弱。
春杏壓低聲音:“聽說王采女那邊...最近走動得勤。”
王采女,王允,戶部侍郎之女,在剩下的采女中家世最顯。李知微和宋漣兒一病,她便隱隱成了眾人之首。
“都走動些什麼?”李知微問。
“奴婢聽說...”春杏湊得更近些,“王采女托人從宮外帶了上好的胭脂水粉,還有新式的衣裙樣子。她身邊的丫鬟這幾日總往各處跑,送東西,傳話...倒是拉攏了不少人。”
李知微冷笑一聲。
蠢貨。
真以為送些胭脂水粉就能得寵?這宮裡最不缺的就是這些。
可她心中還是湧起一股不甘。若是她沒病...
“姑娘,”春杏猶豫了一下,“咱們...要不要也...”
“不必。”李知微打斷她,“靜觀其變。”
她倒要看看,這王允能折騰出什麼花樣來。
乾清宮,西暖閣。
趙德勝躬身稟報著景陽宮的動向:“...王采女這幾日確實活躍,打點了內務府幾個管事的太監,還托人從宮外帶了不少東西進來。其餘幾位采女,有跟著她走的,也有觀望的...”
蕭徹坐在禦案後,手中把玩著一枚白玉鎮紙,神色淡淡:“花了多少銀子?”
“這...”趙德勝算了算,“少說也有一萬兩了。光是打點內務府那幾個,就花了五千兩。”
“倒是舍得。”蕭徹輕嗤一聲,“朕的內務府,什麼時候成她們買通的渠道了?”
趙德勝連忙跪下:“老奴失職,這就去查辦...”
“不必。”蕭徹擺擺手,“朕倒要看看,她們能折騰到什麼程度。”
他頓了頓,又問:“李知微和宋漣兒那邊呢?”
“按陛下的吩咐,太醫每日去診脈,藥也照常開,隻是...”趙德勝小心地看了一眼皇帝的臉色,“藥裡加了點安神寧心的成分,讓她們好好‘休養’。”
蕭徹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想爭寵?
先好好躺著吧。
“盯緊些。”他吩咐道,“尤其是那個王允。她父親是戶部侍郎,掌管錢糧,若是讓她在宮裡興風作浪,前朝那邊...”
“老奴明白。”趙德勝會意,“已讓玄梟盯著了,一有異動,立刻稟報。”
蕭徹揮揮手,趙德勝躬身退下。
殿中隻剩下蕭徹一人。他放下鎮紙,拿起朱筆,卻遲遲沒有落筆。
寵幸...
那些采女,倒是想得美。
他已有阿願,心中哪還容得下旁人?
可前朝那些大臣,那些世家...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蕭徹閉上眼,揉了揉眉心。
良久,他睜開眼,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他倒要看看,這些人能翻出什麼浪來。
李府,書房。
李文正坐在太師椅上,麵色凝重。
管家李福躬身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
“知微入宮近三月了。”李文正緩緩開口,聲音裡透著疲憊,“除了封了個采女,住進了配殿,再沒半點進展。如今還病著...”
他頓了頓,看向李福:“宮裡傳回來的消息,可屬實?”
李福連忙道:“回相爺,千真萬確。大小姐確實病了,太醫說是舊疾複發,需靜養半月。而陛下...這三月來,除了宸皇貴妃的翊坤宮,彆處一次都沒去過。”
李文正閉了閉眼。
他精心培養的嫡女,京城第一才女,心機手段都不差,怎麼入了宮卻連連失利?
難道...真是那沈莞太過厲害?
“相爺,”李福小心翼翼道,“依老奴看...大小姐那邊,怕是暫時指望不上了。這深宮之中,病著就是廢了,陛下不會去看一個病秧子。”
李文正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當斷則斷。
他不能把所有的寶,都押在知微一個人身上。
“玉兒那邊...”他沉吟片刻,“近來如何?”
李福一愣:“二小姐?她...還在跟著先生學琴棋書畫,跳舞也頗有長進。朱姨娘前幾日還說,二小姐的舞跳得極好,連教習嬤嬤都誇呢。”
李文正點點頭。
李玉兒,他的庶女,朱姨娘所出。容貌不輸知微,甚至更添幾分嬌媚。
雖不如知微那般才情出眾,卻也是個心中有城府的。
最重要的是,她年輕,才十五歲。
“從今日起,”李文正沉聲道,“給玉兒請最好的先生,琴棋書畫,歌舞女紅,一樣都不能落下。尤其是...如何討男子歡心。”
李福會意:“相爺的意思是...”
“明年開春,還有一次小選。”李文正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知微那邊既然暫時指望不上,就讓玉兒去。”
他頓了頓,補充道:“告訴朱姨娘,好好教玉兒。若她能為李家爭氣,本相不會虧待她們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