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滴水岩。
連串水珠從石縫滲出,墜入水桶叮咚響,獵戶俯身提桶,溢出來的水打濕草鞋,熟練將另一隻空桶穩穩置於岩下,任水珠繼續敲出清響。
拎桶沿小路轉過一道彎,空中飄來陣陣粥香味。
吃早飯時,遲客見年輕人有些魂不守舍,以為昨晚沒睡好,可細看之下瞧出幾分不尋常端倪。
遲客於相術一道,雖未登堂入室,倒也略通一點皮毛。
何止臉色差,分明是一副重孝模樣!
有些事,知道了也不能說破,倘若他悲痛過度,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山路上病倒,該去哪裡尋醫問藥?
好歹也是彆家有頭有臉的子弟,如果在自己這荒山野嶺出了差池,憑白惹上麻煩。
想法子讓他多吃些飯,再多帶點乾糧餅。
臨行前,將獵戶拉到門後再三叮囑。
“務必將他平安送出山,最好送到鎮裡,在公人麵前露個麵。”
獵戶鄭重點頭。
“大人放心,我省得,可您的安全怎麼辦?”
遲客不以為意擺了擺手。
“不妨事,有蛇兄和狐狸在,若真有賊人,我搬到巨岩窩棚暫住幾日便是。”
獵戶略一思忖覺得此法可行,背起獵弓行囊手握鐵叉,率先大步踏出院門。
黃狗仰頭看看主人臉色,乖乖留下來,坐台階上看家護院。
抱拳互相道彆,遲客立於院門前,目送年輕人背影在蜿蜒的山道上漸行漸遠,秋日少了樹葉遮蔽,二人背影雖在轉角處一時消失,片刻後卻又在更遠的山道上浮現,如此再三,方才徹底隱沒於群山之間。
秋風拂過衣襟,忽然觸景生情,母親逝去時無言的鈍痛,仿佛穿越歲月再度漫上心頭。
這蒼茫人世,生離死彆,誰人能躲的過呢。
“唉……”
一聲歎息,蕭瑟如秋風。
帶上書本和墊子,去尋兩位山野好友參玄煉炁。
巨岩上。
黑蛇昂首正對朝霞呼吸山霧,狐狸打嗬欠朝小路眺望,看見遲客出現後尾巴上揚。
狐狸坐在高處樹旁盯著遲客走近,然後立起,抬前爪學著抱拳。
遲客微笑抱拳,攀上巨岩端坐吐納。
而黑蛇仍深陷如何應對潛在威脅的思慮中,旁的事無所謂,唯獨威脅必須重視,能無視距離突然出現,今後還怎能安心睡眠?如果能夠多觀察幾次就好了,興許能從中發現更多細節。
瞥了眼身旁正襟端坐的遲客,感歎此類走獸個個不簡單,除了擅長叫喚,還有招引虛影的本事。
等晨霧散儘,陽光為山野帶來暖意。
遲客展開書本開始講課。
狐狸豎起雙耳聽得最是認真,眼睛裡偶爾因領悟而閃過一抹靈動的喜色,相較之下,一旁的黑蛇雖也在聽,卻靜默如磐石。
遲客覺得狐狸聰慧,學人舉止,靜聆典籍,暗讚此獸靈性非凡,怕是已修得幾分道行了。
入荒僻山野隱居,竟得遇兩個靈獸,不知名山大川,又是何等非凡光景。
閒坐岩上剝著鬆子,渴了飲一口葫蘆裡的山泉水。
日頭漸至中天,狐狸倏然轉身竄入林間。
不過片刻又疾奔而回,將鬆塔輕輕放在遲客膝前,接著回到高處鬆樹旁老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