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政殿內,沉香嫋嫋。
午後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光潔如鏡的金磚地麵上投下斑駁光影。殿中陳設雅致,不尚奢華,卻處處透著皇家的氣度與品位——紫檀木多寶閣上陳列著古籍玉器,牆上懸著前朝名家的山水真跡,博山爐中青煙徐升,在空氣中氤氳開淡淡的檀香氣味。
與往次不同,今日長孫皇後並未隱於珠簾之後。
她端坐於鳳榻之上,一襲正紅色鳳袍曳地,金線繡成的鳳凰在袍擺間展翅欲飛。墨發梳成高髻,簪著九鳳銜珠步搖,額間一點花鈿,襯得肌膚瑩白如玉。雖是家常裝束,卻依舊雍容華貴,儀態萬方。
李毅踏入殿門的瞬間,目光便被那道身影牢牢攫住。
半個多月未見,長孫皇後似乎……愈發容光煥發。
二十五六的年歲,正是女子褪去青澀、風華綻放之時。天生麗質的麵容,此刻薄施脂粉,眉如遠山含黛,目似秋水橫波,唇若朱砂點染。鳳袍剪裁得體,將她身姿勾勒得曼妙有致——肩若削成,腰如約素,胸前豐盈在錦緞下撐起優美的弧度,腰臀曲線在寬大袍擺間若隱若現。
更令人心旌搖曳的,是她周身縈繞的那股氣質——那是久居深宮、母儀天下蘊養出的雍容氣度,與成熟女子獨有的嫵媚風韻交融,形成一種難以言喻的吸引力。
她隻是靜靜坐在那裡,便如一株盛開在深宮中的牡丹,端莊中透著嫵媚,華貴裡藏著風情。
縱然不是第一次麵見皇後,但長孫無垢的容貌氣度,依舊讓李毅感到了片刻的失神。那種驚豔,如同初見絕世名畫、初見傾國佳人,直擊心魄。
然而內心的悸動剛剛升起,便被李毅強行壓了下去。他迅速垂下眼簾,不敢再直視鳳顏,趨步上前,在距鳳榻三丈處止步,躬身行禮:
“臣李毅,叩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
聲音平穩,姿態恭謹,禮節一絲不苟。
“冠軍侯平身。”
長孫皇後的聲音響起,溫潤如玉,帶著皇室特有的矜持與從容。她微微抬手示意,腕間玉鐲與金釧相碰,發出清脆的輕響。
李毅直起身,卻依舊垂目而立,目光落在自己靴尖前三尺的地麵上。這是規矩——非禮勿視,尤其麵對皇後這般尊貴女性。
殿內一時寂靜,唯有更漏滴答。
長孫皇後打量著階下的年輕人。李毅今日著的是朝服,緋色繡麟袍服襯得他身姿挺拔如鬆,玉帶束腰,更顯肩寬腰窄。雖垂目斂容,但那股從骨子裡透出的英武之氣,卻掩藏不住。
她忽然想起那日北苑傳來的消息——赤手斃虎,救駕於危難。眼前這個看似沉穩恭謹的年輕人,身體裡卻蘊藏著那般驚世駭俗的力量。
“賜座。”她輕聲吩咐。
侍立一旁的女官連忙搬來錦墩,置於李毅身側。
“謝娘娘。”李毅再施一禮,這才側身坐下,依舊目不斜視。
長孫皇後唇角微揚,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神色。她能感覺到李毅的拘謹與疏離——那是一種刻意保持的距離感,與那日立政殿中近乎失態的對話,形成了鮮明對比。
“冠軍侯不必拘禮。”她端起案上的青瓷茶盞,淺啜一口,“今日召你前來,是有幾件事想問。”
“娘娘請講,臣定知無不言。”
“第一件,”長孫皇後放下茶盞,聲音溫和,“北苑救駕之事,本宮已聽陛下細說。冠軍侯臨危不懼,赤手斃虎,實乃神勇。陛下已行封賞,但本宮這裡,也要代陛下、代大唐,謝你護駕之功。”
她微微頷首,身後的女官捧上一隻錦盒,盒中是一枚溫潤無瑕的羊脂玉佩。
“此玉乃本宮陪嫁之物,今日贈與冠軍侯,聊表心意。”
李毅連忙起身:“娘娘厚賜,臣愧不敢當。護駕乃臣本分,何勞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