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殿的盛宴,直至宮燈初上,弦歌漸歇,方才在皇帝李世民意猶未儘卻體恤臣下的宣告中落下帷幕。
殿內彌漫著美酒的醇香、佳肴的餘味,以及歡聲笑語沉澱後的溫熱氣息。文武百官與勳貴宗親們帶著微醺的酒意與滿腹的談資,陸續拱手告退,身影融入長安城璀璨的夜色之中。
李毅作為今日絕對的主角,自然是被敬酒最多的那一個。來自皇帝的嘉勉禦酒,來自重臣們或真心或客套的祝賀,來自昔日同袍戰友激動的共飲……
即便是他體質超凡,又暗中以“十三太保神功”的內息化解了不少酒力,到宴席終了時,眉宇間也染上了幾分揮之不去的醉意,眼神比平日更加深邃,眼尾泛著淡淡的紅,平添了幾分落拓不羈的男兒氣概。
長孫瓊華一直安靜地陪在他身側稍後的位置,在命婦的席次上。
她吃得不多,大多數時間,目光都柔柔地纏繞在夫君身上,看他與眾人周旋應酬,看他英挺的側臉在宮燈下忽明忽暗,心中充滿了驕傲、滿足,還有一絲久彆重逢後仍未完全消散的、想要緊緊依偎的不安感。
直到皇帝金口允準他們夫婦回府團聚,她心中那塊石頭才算徹底落地。
帝後的禦駕先行起駕回內宮。臨行前,長孫無垢在宮女的攙扶下,經過李毅夫婦身邊時,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她並未看向李毅,而是對著妹妹瓊華溫言叮囑:
“瓊華,冠軍侯飲了不少酒,回去好生照顧。煮些醒酒湯,莫讓他明日頭痛。”語氣是一貫的長姊關懷,滴水不漏。
“謝阿姊關懷,瓊華記下了。”長孫瓊華感激地應道。
李毅則垂首躬身:“謝皇後娘娘體恤。”他聲音低沉,帶著酒後的微啞。起身時,目光飛快地掠過皇後那端莊的側影,見她神色平靜無波,仿佛昨夜那場荒誕的糾纏與今日麟德殿前那含羞帶怒的一瞥都隻是他自己的幻覺。
唯有她行走間,那幾乎被寬大衣裙完全掩飾、卻因他格外關注而能察覺到的、一絲極力維持平穩的細微滯澀,提醒著他那一切的真實性。這發現讓他心頭那簇邪火,在酒精的催化下,又悄然竄起一截。
終於,隨著帝後儀仗遠去,李毅與長孫瓊華也登上了皇帝特意賜下的、裝飾華貴卻不過分張揚的馬車,在親衛的護送下,駛離宮城,向著冠軍侯府的方向行去。
車廂內,空間寬敞,鋪著柔軟的錦墊,角落裡的暖爐散發著融融熱意,驅散了車外的冬夜寒氣。車門一關,隔絕了外界的喧囂與目光,隻剩下夫妻二人相對。
長孫瓊華再也不用克製,她輕輕靠進李毅懷中,伸出微涼的手指,撫上他有些發燙的額角,眼中滿是心疼:“夫君,可是飲多了?難受嗎?”
鼻端縈繞著妻子身上熟悉的、清雅的馨香,懷中是溫軟順從的嬌軀,李毅閉了閉眼,將那些紛亂複雜的思緒暫時壓下。
他握住瓊華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聲音因酒意而更加低沉沙啞,卻透著真實的溫柔與歉意:“無妨。隻是……讓你久等了,瓊華。這些日子,苦了你了。”
一句“苦了你了”,瞬間勾起了長孫瓊華所有的委屈與後怕。她眼圈又紅了,搖頭道:
“瓊華不苦,隻要夫君平安歸來,比什麼都好。隻是……隻是每每聽到前線傳來的消息,心中總是七上八下,生怕……”
她不敢說下去,隻是將臉更緊地貼在他的胸口,聽著那沉穩有力的心跳,才覺得安心。
李毅心中愧疚更甚,隻能更緊地擁住她,反複低語:“我回來了,沒事了,以後再不會讓你如此擔驚受怕。”這話是安慰妻子,又何嘗不是在說服自己,試圖將昨夜那不可饒恕的罪孽暫時封存。
馬車粼粼,穿過寂靜下來的街坊。冠軍侯府很快便到了。府門大開,燈籠高掛,留守的仆役管家早已得知喜訊,恭敬地列隊相迎。李毅揮揮手,免了那些虛禮,牽著瓊華的手,徑直向內院走去。
回到屬於他們的寢院,熟悉的陳設,溫馨的布置,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瓊華日常使用的熏香味道。房門在身後關上,再次將世界隔絕在外。
燭光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投在牆壁上,拉長,交疊。
李毅在桌邊坐下,長孫瓊華連忙親自去張羅醒酒湯和熱水。看著她忙碌的纖細背影,那與長孫無垢有著七八分相似、卻更加年輕嬌柔的側臉輪廓,在溫暖的燭光下仿佛鍍上了一層柔光,李毅的目光漸漸變得幽深。
酒精仍在血管裡微微鼓噪,放大著感官,也削弱著理智的防線。昨夜那極致禁忌的瘋狂記憶,皇後那含羞帶怒的風情,與眼前妻子純善依賴的嬌顏,開始不受控製地在他腦海中交錯、重疊。
明明是不同的兩個人,卻因那相似的血緣與容貌,產生了一種奇異的、充滿罪惡感的聯想與刺激。
尤其是此刻,瓊華轉過身,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醒酒湯向他走來。她褪去了外間的大氅,隻著一身藕荷色的家常襦裙,腰肢纖細,不盈一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