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就是他。
這就是他選擇的“自我”。
這就是他的“錨點”。
瞬間,所有其他的可能性,像退潮般散去。那些上班族、科學家、畫家、殺手、父親、死人、不存在的幽靈...全部化作銀色的光點,從他身上剝離,重新飄散回空氣中。
林平凡“回來”了。
他劇烈地喘息,渾身被冷汗浸透,手指上的錨定之戒燙得像烙鐵,表麵的裂痕又多了三道,幾乎要碎裂。
但他還“在”。
而且,他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被“固定”了。
不是記憶——那些流失的記憶依然流失。
是他的“存在定義”。
他被錨定在了“林平凡,一個總是惹上麻煩,但總能以最不正經的方式,解決最正經問題的人”這個定義上。
隻要這個定義不被打破,他就不會徹底消散。
隻要還有人相信這個定義——包括他自己——他就“存在”。
“老...老板?”蘇小糖顫抖著問。
林平凡抬起頭,看著她,那雙眼睛終於變回了她熟悉的樣子——疲憊,懶散,但深處有光。
“我沒事。”他說,聲音沙啞,“而且...我好像成功了。”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
沒有香蕉皮。
沒有小概率事件。
但在他的掌心上方,空氣微微扭曲,浮現出一個小小的、銀色的“印記”。
那是一個抽象的圖案,像兩條交織的螺旋線,又像一個滑稽的笑臉,還像一個被揉皺又展開的紙團——總之,很不正經,但很“林平凡”。
“這是什麼?”蘇小糖問。
“新的錨點。”林平凡說,“不是香蕉皮那種‘現實印記’,是‘概念錨點’。它錨定的不是我在‘哪裡’,而是我‘是誰’。隻要這個定義成立,我就存在。”
他握拳,印記消失。
然後,他做了個實驗。
他試圖回想昨天早飯吃了什麼——依然想不起來。
他試圖回想自己的生日——模糊。
他試圖回想三年前那場S級任務——空白。
記憶依然在流失。
但他的“存在感”,穩固了。
他不會再因為記憶流失而消散了。
因為他的“存在”,現在錨定在一個“概念”上,而不是一堆“記憶”上。
“這...算是成功了嗎?”蘇小糖小心翼翼地問。
“算一半。”林平凡站起來,腿有點發軟,“記憶還在丟,但至少不會死了。而且...”
他看向那個噬界之卵的殼。
在剛才的錨定過程中,他感覺到,這個殼,和他之間,建立了某種...連接。
不是物理的連接,是概念的連接。
因為他的新錨點,是用這裡的“可能性塵埃”製造的。而這些塵埃,來自這個殼。
所以現在,這個殼,在某種程度上,成了他的“延伸”。
像是他的“第二個身體”。
或者,更像是他的“備用電池”。
他能感覺到,殼裡還蘊藏著巨大的、未被釋放的“可能性能量”。如果他需要,可以從中汲取,來強化自己的能力,或者...做彆的事。
但這不是沒有代價的。
殼的能量,是噬界之卵留下的“遺產”。使用它,就意味著要承擔噬界之卵的“因果”——那些被它吞噬的十七個人的殘念,那些規則撕裂的痛苦,那些虛無的饑餓感。
這是一把雙刃劍。
“而且什麼?”蘇小糖追問。
林平凡正要回答,突然,那個殼,動了。
不是物理的動。
是“概念”的動。
殼表麵的蜂巢狀紋理,開始發光——不是銀色的光,是深紫色的,像是噬界之卵殘留的“汙染”,被剛才的錨定過程“激活”了。
深紫色的光芒,在殼的內部流動、彙聚,最後,在殼的中央,凝聚成一個點。
一個深紫色的、緩緩旋轉的“眼睛”。
眼睛“睜開”,看向了林平凡。
然後,一個聲音,直接響在他的腦海裡:
“找到...你了...”
不是語言,是純粹的信息灌輸。
帶著無儘的饑餓,無儘的孤獨,無儘的...渴望。
林平凡臉色大變。
這不是噬界之卵。
這是彆的東西。
是寄生在噬界之卵的“殼”裡,一直沉睡,現在被他的錨定過程“喚醒”的東西。
是那個,通過深紫色絲線,連接影噬者,連接無數異常,連接...總局的東西。
他抓住蘇小糖的手:“跑!”
但已經晚了。
深紫色的眼睛,猛地爆發出刺眼的光芒。
整個廠房,被深紫色的光吞沒。
而在光中,林平凡看見了一個畫麵:
一個巨大的、無法形容的、深紫色的“存在”,漂浮在無儘的虛空中。它的周圍,連接著成千上萬條深紫色的絲線,每一條絲線,都連接著一個“異常”——影噬者,噬界之卵,還有其他無數他沒見過、但能感覺到其恐怖的東西。
而這個存在的“本體”,正在緩緩轉向。
轉向他。
轉向這個世界。
“饑餓...”那個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帶著笑意,
“終於...找到...新鮮的...世界了...”
然後,光滅了。
廠房恢複原狀。
銀色光霧依舊。
噬界之卵的殼依舊。
但那隻深紫色的眼睛,消失了。
仿佛從未出現過。
隻有林平凡知道,那不是幻覺。
那是“預告”。
那個深紫色的存在,已經“看見”了這個世界。
已經“標記”了他。
而且,已經...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