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初八按照京家慣例,城門口施粥救濟窮苦。
那日桃花灼灼,落了滿身,她一身白色蜀錦外襯,淡藍色絲線繡著栩栩如生的朵朵蘭花。
蓮花珍珠外披掛在她肩頭,內裡是素色淡雅的藍色內襯。
驕陽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她的身上好似平添一份柔光,風恰到好處地吹開她帷帽上的薄紗,露出那張被女媧親吻過的臉龐。
他原本躺在樹上,闔眼聽著清風吹動湖麵的聲響,感受著獨屬於四月的韻味。
可不知為何他睜開了眼。
“菩薩。”
隻一眼,這天地的所有色彩仿佛都落在她一人的身上。
彼時的他不過是一個偷雞摸狗不學無術的乞丐,而她是高門望族的千金小姐。
可那又如何,他的心跳得太快,快到他覺得若他不做點什麼就會死。
他攥著一枝開得最盛的桃花,匪裡匪氣地走到她的麵前,卻在對上她視線的那一刻紅了臉。
他七歲就出來混江湖,何曾紅過臉,慌了神,但那時的他卻巍巍顫顫地將手中的花遞上前,聲音細弱蚊蟲,“京姑娘……送你。”
她漫不經心地接過那枝桃花,看也未看,隨手丟在地上。
“……你一個小小乞丐也配。”
阮熙清楚地記得她的語氣輕慢得像在拂去衣上的塵埃。
她轉身離去,那雙繡著蘭花的繡鞋踩在那花上,輕輕一碾,碾的花瓣零落。
他被無數人羞辱過,可他壓根不在意,乞丐又如何,高門望族又如何,隻要他活的瀟灑就行。
可那一刻,他覺得無比的恥辱,臉紅一陣白一陣,握著空拳的手在身側抖了抖。
阮熙第一次迫切地想要改變他形象,所以他殺了人,搶了對方的身份和錢財。
再次出現在她的麵前。
可他卻親眼看到她扶起摔倒在地的乞丐,給他們施針看診。
為他們書寫家書,準備過冬的衣物,讓人幫忙給他們安排活計。
她的臉上自始至終都帶著笑,沒有絲毫的鄙夷和厭惡。
她是青州城裡人人稱讚的女菩薩。
她平等地關愛著每一個人,卻唯獨厭惡他。
那一刻阮熙知道,無論他是乞丐還是富商亦或者是讀書人。
她都不會對他展露一個笑容。
憑什麼?
阮熙難以壓製住內心的恨,所以在離開青州前,他用了最殘忍的方式,一片一片割下那些人的肉。
讓他們在絕望中感受死亡的到來。
不是他阮熙要殺他們,是他們口中的菩薩害了他們。
他懷著難以磨滅的恨,參了軍,一步一步走到現在這個位置。
而如今他是正三品左衛大將軍,獲封爵位,而她卻是一個罪臣之女。
“京妙儀,你還以為你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京家小姐。”
阮熙冷笑一聲,微微抬手,骨節分明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撩起京妙儀耳畔的一縷發絲,纏繞在指尖把玩著。
陰鷙的眼眸裡泛著寒光,他緩緩湊近,如蟄伏的猛獸靠近獵物。
又是這樣,這樣冰冷的眼神。
他猛地掐住她的下巴,惡狠狠地開口,“笑,給我笑。”
京妙儀刺痛地皺眉。
瘋子,神經病——
當年他做乞丐的時候就是個惡霸,做儘惡事,又像個變態一樣偷窺。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當年他就是惡人,如今他身居高位,更是有恃無恐的迫害忠臣。
“笑啊,我讓你笑,你聽不懂人話嗎?”
“你不是菩薩嗎?”阮熙內心的恨讓他大聲嘶吼出來,紅著的眼,帶著灼灼恨意,“你的慈悲呢?你不是要幫助那些人實現願望嗎?”
“我也是你的信徒啊,你怎麼不來渡我。”
“你對著旁人就能笑,對著我就笑不出來!”
他越吼越大聲,越吼越無力,黑暗裡,微弱的燭火將他內心的瘋狂點亮。
青筋凸起的手死死地掐住京妙儀那纖弱的脖頸。
他看著她那無力的掙紮,看著她逐漸漲紅的臉,看著她落淚,看著她在他身下無能為力。
那個高高在上瞧不起他的菩薩終於落在他的手中。
他毫不掩飾內心的狂喜,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京妙儀伸手一點一點扒開掐住她脖頸的手指,朝著他的虎口狠狠地咬下去。
阮熙刺痛的皺眉想要抽回手,可她卻絲毫沒有鬆口的想法。
“鬆開——”
阮熙伸手要扒開她的牙。
直到咬下他一塊肉,她才滿意地鬆開嘴,帶著血的口水吐在地上。
“瘋子!”
秀才遇上兵有理說清。
和他這樣不守規矩禮教的武將,說的再多也不過是浪費口舌。
阮熙看著血肉模糊的手,眼神裡的瘋狂在燭火照耀下燒的更旺,舌尖舔在流血的傷口上。
那如狼般的眼神卻牢牢盯在京妙儀的身上。
“能逼著菩薩爆臟口,我可真是榮幸之至。”
他薄唇勾著一抹冷笑。
三更天的過堂風,讓人忍不住打戰,她下意識地握緊手中的簪子。
前世的阮熙就是個嗜血的瘋子,他最喜歡的就是用各種方式來折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