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律夜對阿蘇的話充耳不聞,漆黑的目光溫和的注視著木魚,帶著悲憫也帶著探究。
“木魚,彆害怕。”。
“你的仇人是貴人,我也是貴人。在這座宮殿,在整個卡其絲,除了陛下,我就是最尊貴的人。”。
“如果連話都不敢說,你拿什麼報仇?”。
“你已經走過了碳路,還活著,你還怕什麼?”。
木魚的身體不再顫抖,垂著的腦袋也慢慢抬了起來。那是一雙跟阿蘇完全不一樣的眼睛,灰藍色的眼眸裡空蕩蕩的。
看不到像阿蘇一樣的決絕和仇恨,也看不到符合她方才膽小樣子的怯弱。
隻有一片空洞,一片什麼都不存在的空洞。
蘇律夜被嚇了一跳,心臟有一瞬間的停滯,然後就是恢複正常。滅村屠寨,決絕的走碳路,求皇帝做主,在她臉上看到什麼樣的神情都正常。
沒有瘋,已經是她命比草韌了。
木魚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慢慢開口。她沙啞的聲音仍舊帶著一絲動人的清脆。
“我阿爺是村長,阿爸也是村長,我是養在家裡給貴人的禮物。他們從來不讓我做任何事,隻要守著那扇小小的窗戶,等著貴人們的到來。”。
蘇律夜心一顫,差點沒把木魚的手捏斷。隨即就是歉意的摸了摸,想要鬆開木魚的手,卻被木魚拉了回去。
阿蘇彆開了臉,不敢看木魚也不看蘇律夜,隻是眼淚如同斷線的珠子似的掉個不停。
木魚的臉上擠出來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來,輕輕的按了按蘇律夜的手背。
“隻要伺候好貴人們,我就有漂亮的衣衫、首飾,美味的羔羊吃。我有兩間臥房,也隻有兩間臥房。”。
木魚鬆開蘇律夜的手,不自覺的摳著自己手腕上的皮肉。她不是不知廉恥,知道她這樣的人隻要走出家門就會被打死。
他們都說她是勾引男人墮落的壞女人。可是她隻是一個女人,家裡的男人要她這樣做,她又能怎麼辦?
她隻需要討好那些進到她臥房裡的男人,她什麼都不用做。隻要不離開臥房,她也聽不到彆人罵她。
隻是看著棲息在她窗前的小鳥,偶爾她也想看看院牆外麵。兩行清淚順著木魚的臉頰滾落,聲音卻沒有多少起伏。
“在我昏迷以後,貴人離開的時候放了一把火,是阿蘇和愚奴哥救了我。”。
麵紗之下,蘇律夜滿是怒火的恨意也不知道是在針對誰。
蘇律夜溫柔的幫木魚擦去眼淚,安撫的語氣裡帶著藏不住的恨意。
“他們那樣對你,你不恨嗎?”。
為什麼要給他們報仇,逃離苦海好好活著不好嘛?
木魚一臉茫然的看著蘇律夜,不明白她的意思。那是她的阿爺阿叔阿爸阿兄阿弟,她為什麼要恨他們?
在蘇律夜那雙滿含絕望的眼睛的注視下,木魚咽了下口水,連連搖頭。
“貴人,他們是我的親人,我不恨他們。除了讓我討好貴人,他們對我很好的。”。
“我要為他們報仇,報了仇,死後我的靈魂是不是就可以得到淨化?我也可以去到神的身邊?”。
蘇律夜重重的捶在床榻上,她為什麼不恨,憑什麼不恨?
蘇律夜無力的垂下了手臂,恨又如何?
在這樣一個世道,她又能幫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