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他,連一絲嫉妒的心思都生不起來了,隻剩下絕對的順從。
江青河出了樓,在破魔總司來往司眾恭敬的目光中,顧自離去。
出了大門,早有司吏將他新換的坐騎:一匹神駿異常的銀羽馬牽了過來。
此馬通體銀色,奔跑時如踏風,乃是破魔司正副總都司的標配。
速度、耐力,較之照夜玉獅子又高了些。
隻是,外表在江青河看來,有一點點不儘如人意。
“還是白色的,好看一些啊!”
江青河內心嘀咕了一句,隨即翻身上馬,輕提韁繩,朝著內城方向疾馳而去。
越是靠近內城的街巷,景象便越發不同起來。
不僅更有秩序了些,往來行人的衣著體麵,也更好了點。
當然,這種井然有序與安全,也僅限於大白天。
因為白天,靠近內城區的這片繁華區域,不僅會有破魔司的人定時巡視。
居住於此的富戶、小家族也都聘請了不少護院家丁,尋常的流氓地痞根本不敢在此地生事。
但一到夜裡,情況便截然不同。
這裡再靠近內城,也終究還隻是外城地界。
夜幕降臨後,官麵的管轄力度會大幅減弱,黑暗便會滋生出許多牛鬼蛇神。
偷盜、甚至殺人越貨的勾當也時有發生,這些非富即貴的人家,反而更吸引那些亡命之徒的目光。
很快。
江青河便穿過了內外城交界處的那條極其寬闊的護城河,抵達了內城的正門下。
這也是他來到藏鋒城後,第一次踏入內城。
這裡,才是藏鋒城真正的核心,權力與財富的集中地,堪稱城中之城。
此刻,江青河就站在內城一百五十米高的城牆下麵。
城門處,把守極其森嚴。
領頭的隊長,就是一位實打實的先天一品武尊。
其麾下的守衛,也個個都是洗髓境的大武師。
任何想要進出的人,都要經過嚴格的身份核查與檢視。
尋常平民若無要事或特殊關係,根本連靠近的資格都沒有。
想要進去,除非花費重金去官府購買極其難得、且有期限的內城通行腰牌。
江青河驅馬來到城門口,無需下馬,隻是向守門的隊長出示了自己破魔司副總都司的腰牌。
那隊長接過腰牌,仔細查驗。
確認無誤後,原本毫無表情、冷硬如鐵的麵色瞬間緩和,隱隱浮現出一絲敬意。
雙手將腰牌遞還,隨即側身讓開通道,右手一揮:
“放行!江大人請!”
進了內城。
一眼望去,果然與外城大有不同。
不僅主乾道寬敞了一倍,街道兩側,不再是外城那種高低不一的店鋪。
而是一座座設計精巧、飛簷鬥拱、雕梁畫棟的酒樓、茶肆、商會和各類專營珍稀之物的店鋪,門麵裝潢極儘奢華與雅致。
進出其間的人們,無一不是身穿綾羅綢緞,佩戴珠玉飾品,神態悠閒,彼此交談舉止文雅,非富即貴。
外城偶有的一些為生計奔波的平民、叫賣的小販,在這裡幾乎絕跡。
江青河策馬緩行,目光掃過街道深處。
內城根本看不見任何外城常見的獨門小戶,所有臨街的牆麵之後,放眼望去,皆是高牆深院,朱門大戶。
粗略一望,都是至少三進、四進以上的宅邸。
更有一些龐大的建築群,直接占據一大片區域。
雖是第一次進入內城,但陳家的位置對於江青河而言,並不難找。
作為藏鋒城四大家族之一,陳家占據的是內城靠東向的一大片核心區域,幾乎自成一體,地圖上標注得清清楚楚。
不多時。
一座氣勢磅礴、宛如城中城般的巨大府邸,便出現在江青河眼前。
陳家府邸,與其說是宅院,不如說是一座微縮的宮殿群。
其占地極廣,目光所及,皆是連綿不絕的高牆,牆頭覆著深色的琉璃瓦,在夕陽下流淌著暗沉的光澤。
飛簷翹角,如鳳凰展翅,其上雕刻著繁複的祥瑞圖案與陳家獨有的家族紋章。
巨大的正門以罕見的百年鐵木製成,包裹著黃銅獸首門環,莊重而威嚴。
門前矗立著兩尊並非石獅,而是某種上古瑞獸“墨玉麒麟”的雕像。
由整塊墨玉雕琢而成,栩栩如生,更添幾分深不可測的底蘊。
門前廣場以漢白玉鋪地,乾淨得可以映出人影。
此時,儘管年會尚未開始,但陳府之內已是人影綽綽,氣氛不同往日。
侍女仆婦們身著統一的嶄新衣裙,手捧各式器皿、食材、裝飾物,在寬闊的庭院和曲折的長廊間穿梭不息,忙碌卻井然有序。
府內不少地方,已然掛起了象征喜慶吉祥的紅色綢緞和精致的琉璃燈籠,為這座深沉厚重的府邸,增添了幾分暖意與生氣。
在府邸一隅,一處臨水的精致亭台中。
幾位身著華麗服飾、妝容精致的年輕女子正聚在一起,低聲細語。
她們都是陳家第四代的旁係女子,與陳淩雪同輩。
“你們知道嗎?淩雪小姐今晚特意邀請了一位叫江青河的年輕才俊來參加年會呢!”
一名年紀稍小,麵容嬌俏的女子,按捺不住興奮,率先開口,聲音如同出穀黃鶯。
“這誰還不知道呢?現在府裡怕是沒幾個人不知道了。”
旁邊一位打扮更為端莊,身著藕荷色長裙的女子接過話頭,語氣中帶著一絲羨慕與驚歎:
“聽說這位江公子,年紀還不到二十一歲,就已經是先天三品的大高手了!簡直不可思議!族裡大多數人在他這個年紀,能有洗髓境巔峰就不錯了。”
“那可不!”
另一位穿著素雅月白長裙的女子補充道:
“人家如今已是破魔司的副總都司了!實權在握,地位尊崇!”
“我聽說,他出身似乎並不好,好像......是寒門子弟?”
嬌俏女子壓低了些聲音問道。
素雅長裙的女子點了點頭,眼中流露出一絲欽佩:
“嗯,傳聞說是出身城外縣裡的貧民,沒有任何家族的支持,全憑自身天賦與拚搏,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位置。其中的艱辛與不易,可想而知。”
“出身寒微,卻能一路逆襲......聽起來真像話本裡的故事,好生勵誌呀!”
嬌俏女子雙手捧心,眼中閃爍著小星星。
“就是不知道這位江公子,樣貌品性如何?”
端莊女子也流露出好奇之色。
“怎麼?我們的芷蘭姐姐,莫非是動了春心,想嫁了?”
嬌俏女子立刻調笑道。
“哼!是又怎樣?”
被稱作芷蘭的端莊女子,臉上飛起一抹紅暈,卻強自鎮定道:
“若能嫁給這般年紀輕輕便已身居高位、前途無量的天驕,我自然是樂意的!總好過日後被家族安排,嫁給那些隻知吃喝玩樂、油頭粉麵的紈絝子弟吧!難道你不想?”
“想!當然想!”
嬌俏女子毫不掩飾:
“這樣的天之驕子,誰不仰慕?若能給他做妾,我都心甘情願,隻怕人家還看不上我們呢。”
這話一出,亭中頓時安靜了片刻。
幾位女子臉上興奮的神色都淡去了幾分,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無奈與失落。
她們雖是陳家女兒,身上流著陳家的血,甚至其中一兩個,還曾是陳淩雪幼兒時期的玩伴。
但武道資質平平,又無法分配到核心資源。
在陳家這樣注重實力與價值的大家族裡,她們的命運,從出生起,就已經被大致劃定。
運氣好些的,或許能被委派去打理一些無關緊要的家族外圍產業。
如蕭家的旁係蕭夢容,便是打理蕭家下麵的一處產業霓裳閣。
更多的,則是如同被圈養在精美籠中的金絲雀,雖不愁吃穿用度,卻也難有真正的自由與話語權。
其中絕大多數,最終的歸宿,便是成為家族用來籠絡人才、與其他勢力聯姻結盟的工具,為家族的穩固與擴張,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價值。
像江青河這般,以寒門之身,展現出如此驚人潛力與實力的存在。
其未來的高度,恐怕連陳家嫡係之女,都未必能輕易匹配,成為其正室夫人。
而她們這些血脈已然疏遠、自身又無甚突出能力的旁係女子,身份就更加尷尬與不夠看了。
最終若能僥幸被對方看上,納為側室或妾室。
對她們而言,或許都算得上是極好的歸宿,需要謝天謝地了。
此刻。
陳府大門之外。
江青河已勒住銀羽馬,翻身而下,亮出請帖。
隨即將手中韁繩遞給一名快步迎上、神態恭謹的陳府仆役。
他整了整衣冠,邁步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