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誠同誌:
關於你反映的金科路橋下疑似排汙暗口及關聯問題,經初步核查,情況複雜,涉及主體敏感。為確保調查公正性,避免信息不當擴散引發次生風險,現要求:
1.即刻起,停止一切非授權私下調查行為,包括但不僅限於接觸關聯人員、查閱非公開檔案、進行實地探查等。
2.你手中掌握的所有相關原始材料、證據(包括但不限於影像、實物、書麵記錄等),需於明日下班前,密封移交至產業園應急辦劉主任處(辦公室308)。
3.鑒於問題嚴重性,未經許可,不得向任何第三方(包括媒體)透露與此事件相關的任何細節。
4.請積極配合後續可能開展的正式調查問詢。
此通知為內部程序要求,請嚴格遵守。後續事宜另行通知。
這像是一道命令,更像是一張封條。
沒有公章。沒有簽發人。隻有冰冷的命令和絕對的禁止。一股荒謬的寒意順著張誠的脊梁骨爬升。
停止調查?上交證據?
這紙所謂的“通知”,像一張精準的封條,要將他剛剛撕開的那道縫隙,連同裡麵湧出的黑水與真相,徹底封死、掩埋。
他們甚至沒有給他一個正式的能擺在台麵上的理由,隻有“情況複雜”、“主體敏感”、“次生風險”這些含糊其辭卻又足以壓死人的大詞。
他攥緊了那張紙,紙張在他掌心發出細微的呻吟。鑰匙孔……他摸到了,但有人正試圖用水泥把它徹底糊死。
他猛地拉開抽屜,拿出那個硬殼的《值班日記》。翻開新的一頁,
他拿起筆,筆尖懸在紙麵上方,微微顫抖。
他要把這紙命令抄錄下來,連同時間,刻進這本沉默的見證裡。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餘光瞥見窗玻璃的倒影——值班室斜對麵,二樓應急辦那扇掛著百葉窗的窗戶,似乎有一條細微的縫隙。
縫隙後麵,仿佛有一道目光,正無聲地投射過來,落在他手中的紙上,落在他攤開的日記本上。
那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帶著審視與掌控的意味。
張誠的動作頓住了。他沒有抬頭去看那扇窗,隻是緩緩放下筆,將那張通知紙重新折好,塞回牛皮紙袋。
他拿起日記本和文件袋,站起身,走向牆角的碎紙機。
機器的嗡鳴聲響起,牛皮紙袋連同裡麵那張沒有署名的“命令”,瞬間被鋒利的刀片絞成細碎的紙屑,
紛紛揚揚地落入下方的收集盒,像一場蒼白而無聲的雪崩。
父親死的那天,沒有下雪,天空灰蒙蒙的,就像此刻他心裡的這張紙。
他走回座位,再次翻開日記本。這一次,他提筆,在空白頁上,隻寫下今天的日期,和五個力透紙背的字:
收到。未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