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回視線,臉上的柔軟一寸寸退去,又換上那副熟悉的冷硬表情:
“你幫不了我。”
“滾出去。”
說完,她伸手把旁邊的外袍一把扯過來,披在身上,整個人往床裡側一翻。
背對著他,像是再不想多看一眼。
帳中一時安靜下來,隻剩兩人的呼吸聲。
李執衡隻好老老實實披衣下床,一時還有些狼狽。
鞋子被踢到了床角。
他隻能單手扶著床柱摸索,另一隻手在床沿下胡亂摸了半天,才摸到鞋尖。
“嘶——”
腳背蹭到木床邊緣,他忍不住輕抽了一口氣,動作就更顯得窘迫。
怎麼看都不像在陰山上來去自如的斥候。
更像是被女主人從床上趕下來的小廝。
沈蝶衣本來是緊閉著眼睛的。
聽著他在床邊摸來摸去的動靜,耳邊時不時傳來輕微的碰撞聲和壓得很低的呼吸,
她肩膀忍了又忍,最終還是輕輕抖了一下。
她忍不住把眼睛悄悄睜開了一條縫。
月光從帳縫裡擠進來一線,將床邊那道半跪的身影勾出一個模糊的輪廓。
李執衡的常服披在身上,脖頸處露出一截鎖骨,還帶著未褪的紅痕,
他一邊拽著腰帶,一邊低頭去夠那隻鞋,耳尖居然微微發紅。
哪裡還有半點老奸巨猾的樣子。
沈蝶衣盯著那一幕,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揚了揚。
等李執衡終於把鞋穿好,掀開簾子,一股冷風灌進來,他肩頭微微一縮,抬腳邁出去的時候,
背影帶著一點說不出的局促。
簾子落下的前一瞬間,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他看到的是一道人影背對著他,披著外袍,肩線筆直,仿佛已經睡熟。
簾子剛一合上。
“笨蛋。”
沈蝶衣終究沒忍住,低低笑出聲來,聲音悶在被子裡,帶著一點難得的輕鬆,
“還裝得挺像。”
她側過身,望著被月光切成一截的床沿,指尖慢慢按在自己小腹的位置,眸光一時有些飄忽。
“老奸巨猾……”
她沒有感受到李執衡的元陽。
那股真氣壓得死,方才連她都隱約能感覺到那種“硬扛”的彆扭。
“這麼不舍得讓本將軍有後?”
……
夜更深了。
李執衡回到自己的小帳篷,沒有立刻睡下。
他摸黑從枕頭底下取出那疊從熾焰姬身上搜出來的信件,把油燈點亮。
昏黃的火光在簡陋的書案上晃動,把字跡映得忽明忽暗。
熾焰姬還被綁在外間的小帳篷裡,昏迷未醒,得等到明日再審。
今晚,他隻能先看這些情報。
他的目光順著燈光,一行行掃過那些名字。很多人他不認識。
【馮知遠】
【秦伯庸】
【……】
有的是邊軍校尉,有的是地方軍官,還有些隻是模糊的稱謂和暗號,無法貿然對號入座。
這些人,一個也不能跑跑不掉。
可現在他還不能打草驚蛇。
因為這些人,頂多是大梁的一群蛀蟲,是幽州之劫的幫凶。真正能動得了幽州那座城的,
必然是握兵五千以上的重鎮之將!
那一場是刻意策劃的屠城,而不是敗仗那麼簡單。
是時候給聖上寫第一封密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