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辦什麼?”
曹無厭抬手。
案牘庫門外立刻傳來兩聲很輕的腳步,像踩在雪上。
門被推開一線,一名黑衣隨從閃身進來,懷裡抱著一隻木匣。
木匣放到案上,“哢噠”一聲開鎖。
裡麵先是一封信,火漆封口,封泥上壓著一個小小的“督”字。
再往下,是一塊刻著都督府暗紋的手令。
曹無厭用兩根手指夾起那封信,在燈火上輕輕一晃。
“這封信,你帶走。”
“信裡是朝中老臣黃天明來北境的消息與行程路線。”
“他此行是來和北蠻和談。”
韓權盯著那封火漆信,喉結滾動了一下。
曹無厭把信放回木匣裡,又點了點手令。
“第二件事,帶走一個人。”
他側過身,抬手指了指案牘庫深處那條通往內院的黑廊,語氣平淡得像在說“拿壺茶”:
“人現在在都督府的大牢裡。”
韓權眼神發緊:“誰?”
曹無厭沒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韓權麵前,蹲下身,抓住韓權的頭發,把他的臉抬起來,逼他看著自己。
曹無厭的笑仍舊溫和:
“窩闊台親王的女兒。”
“你不是想投北蠻、要投名狀嗎?”
“她就是。”
韓權瞳孔一縮。
曹無厭鬆開手,任由韓權的頭砸回去,發出一聲悶響。
“你把她帶回去。”
“你回去,窩闊台就會重用你。”
“一個‘救回公主’的人,在他們那邊能坐得很穩。”
他抬手,隨手拿起案上的小燈,燈焰靠近韓權的臉,熱意逼得韓權本能往後縮。
曹無厭把燈收回去,聲音不高:
“拿著這封信,拿著那個人。”
“去北蠻。”
“等你在窩闊台那裡站穩腳跟,帶著蠻兵,截殺黃天明。”
“做乾淨點。”
韓權嘴角抽了一下,聲音像砂紙磨出來:“你要殺朝中重臣?”
曹無厭看他一眼。
那一眼沒有情緒。
“你不用問為什麼。”
“你隻需要知道,想活著就隻能聽我的。”
他把木匣合上,扣好鎖,往案上一推。
“黃天明如果一個月沒死……”
曹無厭抬手,指尖在韓權丹田的位置虛虛一點。
“你是國賊的消息,會在一個月內傳遍大江南北。”
“虎賁軍會發你的海捕文書,邊軍會貼你的畫像,連你祖墳會被人刨乾淨。”
他頓了頓,語氣忽然更輕:
“可黃天明要是死了。”
“在大梁這兒,你就是‘戰死的英雄’。”
“虎賁軍會記你的功,邊軍會替你收屍,牌位會進祠堂。”
“你在北蠻那邊,也能逍遙快活。”
“你的家人也能領一份撫恤。”
曹無厭站起身,衣擺掃過地上的紙頁,紙頁翻起一角,又落回去。
他把那塊手令壓在木匣上,按住。
“選吧。”
“就現在。”
韓權撐著地,指節發白,喘息聲在案牘庫裡一下一下回響。
曹無厭隻靜靜站著。
燈火映著他白衣的邊緣,像一條薄薄的刀光。
“或者說,你沒有選擇。”
“因為我,不喜歡變量。”
韓權耳邊嗡嗡作響,像洪鐘在腦殼裡回蕩。
他撐著地,過了好一會兒,呼吸才勉強勻下來。
他抬頭,喉嚨裡還帶著血腥味:
“曹無厭,你這麼做,大都督知道麼?”
曹無厭像是聽見了什麼稀奇事。
他先是輕輕笑了一聲,笑意從嘴角往上挑,繼而越笑越大,笑到衣袖都微微發顫,案上的燈火跟著晃了兩下。
“大都督?”
他笑著重複了一遍,聲音裡帶著一點懶散的譏諷。
“與你無關。”
曹無厭收了笑,走到韓權麵前停住。
他低頭看著韓權。
“記清楚。”
他把那塊手令往前一推,正好停在韓權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
“在這裡……”
“我的話,就是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