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臂死死扣住刀柄,手背的筋一根根頂起來,像要從皮下掙出。
斷雲每一次震顫都往上頂得他虎口裂開,掌心的皮被磨得翻起,血液順著刀鞘往下淌。
不能鬆!
肩膀一沉,肘關節往裡一鎖,把那股脫手的勁硬生生壓回胸前。
“嗡——!”
刀鳴更厚!
體力消耗得太快,李執衡的呼吸變得短促,牙關死死咬住,額角的汗滲了出來。
手臂上的傷口震開,皮肉翻裂,血珠被風刮散成細碎的紅點,落在雪麵上,如同撒了一把碎朱砂。
斷雲仍在掙。
他乾脆把刀鞘橫壓在大腿外側,整個人微微前傾,把自己釘進地裡。
終於!
刀鳴忽然低了下去。
像猛獸被拴住脖頸,不再亂撲。
再過數息,斷雲徹底安靜。
刀鞘上的暗紋也淡了,方才那一線冷光隻是錯覺。
李執衡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氣,掌心血糊糊地黏在刀柄上。
他抬眼看黃天。
黃天明站在旁邊,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
“不錯。”
“是個有骨氣的漢子。”
他看著李執衡握刀的手,看著那血沿著刀鞘滴落,隻是淡淡開口:
“明日,你放心大膽地去。”
“我的貼身親衛會與你們保持距離,若你落入下風,隻會以禁止軍中內鬥的名義出手保你一命,不會殺韓權。”
黃天明抬起眼,目光掃過遠處營地的燈影:
“老夫不能落人口實,軍中將士不知千裡尋蹤符,也不知你們的舊賬,隻會看見你們二人起了衝突……”
“至於結果,還是得靠你自己。”
他頓了頓,袖口一拂:
“時間不等人呐,哪怕是在汴京,皇上身邊也沒有可用的人。”
李執衡抱拳:
“是!”
……
……
第二日。
雪山道上天光淺淡,地麵覆著一層新雪,馬蹄踏下去,發出悶悶的噗嗤聲。
風刮得人臉生疼,鬢角的霜很快就結成一層白。
韓權與李執衡並肩而行,馬匹一黑一褐,款步前行。
韓權先開口,笑眯眯的,笑意把他臉上的刀疤扯得更深,透露出一股子陰冷:
“李什長,初次見麵,請多關照。”
李執衡也回得規矩,聲線平直,公事公辦:
“請多關照。”
兩人繼續往前。
沒有閒談,沒有寒暄,隻剩馬鼻噴出的白霧,韁繩細微的摩擦聲。
前方的雪坡一層層壓下去,山道蜿蜒,左右都是黑石與枯灌木,偶爾有積雪從枝頭被風抖落,簌簌砸在肩甲上。
半個時辰過去,韓權沒再說一句話。
李執衡保持沉默,他有的是耐心。
隻是把陌刀橫在鞍前,手掌扣在刀柄上,隨時準備。
又行出一十裡地。
韓權忽然開口:
“李執衡,你可知道什麼叫天助我也麼?”
李執衡側過頭,目光落在韓權臉上:
“你什麼意思?”
韓權笑了一下,笑得很放肆:
“字麵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