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黑白學宮。
山門巍峨,雲霧繚繞,但往日的清修祥和早已蕩然無存,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與肅殺。
距離雲易等人代表學宮,前往遙遠的中州皇都,參加那場彙聚九州天驕的盛事——“九州天才爭霸賽”已過去數月。
消息閉塞,前路未卜,豫州與中州相隔萬水千山,傳遞信息極為不易。
關於皇都的種種傳聞,如同風中的落葉,零零碎碎飄來,真偽難辨。
唯一確定的是,那場盛會彙集了整個大武皇朝最頂尖的年輕俊傑,其激烈與殘酷,遠超想象。
黑白學宮內,此刻正經曆著一場劇烈的暗流與分裂。
議事大殿“天樞殿”內,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象征著黑白學宮最高權力的七張紫檀木椅上,此刻隻坐了六人,代表著傳功堂的位置空懸——首座軒轅城已率隊前往中州。
上首居中,端坐著道骨仙風、氣息淵深如海的中年人。
他身著黑白二色道袍,頭戴紫金冠,雙目開闔間隱有星辰幻滅,正是當今黑白學宮掌教——玄天真人。
他修為已臻地級二階,乃是整個宗門公認的頂尖強者,黑白學宮常年屹立不倒,他功不可沒。
此刻,他麵沉如水,目光平靜地掃過下方眾人,但眼底深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玄天真人左側下首,坐著一位身材魁梧、須發如戟、不怒自威的赤袍人,正是靈獸堂首座——徐烈。
他性格剛烈如火,修為玄級巔峰,距離地級僅半步之遙,一手禦獸神通在豫州罕逢敵手。
此刻,他濃眉緊鎖,虎目圓睜,毫不掩飾眼中的怒火與不耐,氣息粗重,仿佛一座隨時會爆發的火山。
對麵,煉器堂首座白樺與煉丹堂首座天運道人並肩而坐。
白樺麵白無須,眼神銳利如鷹,透著一股子陰鷙與算計。
他修為玄級九階,擅長煉器,心思深沉。
天運道人則是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手持拂塵,麵色紅潤,但眼神閃爍,透著精明。
他修為玄級八階,煉丹術在豫州頗有名氣。
兩人氣定神閒,甚至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與對麵徐烈的怒形於色形成鮮明對比。
再往下,則是執法堂首座與演武堂首座,兩人修為稍遜,在玄級九階左右,此刻眼觀鼻鼻觀心,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顯然是中立派,不願輕易卷入這場日漸激烈的權力漩渦。
“掌教師兄,關於下月‘開山大典’及新晉弟子資源分配方案,我等已商議數次,至今未有定論。眼看日期將近,若再拖延,恐誤了大事,有損學宮聲譽。”
白樺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慢條斯理地開口,打破了殿內的沉默。
“哼!商議?有什麼好商議的!”
徐烈猛地一拍座椅扶手,赤紅的檀木扶手發出不堪重負的**,“按照慣例,資源向有潛力、有功績的弟子傾斜便是!曆年皆是如此,何須多議?莫非,某些人又想搞什麼新花樣,中飽私囊?”
“徐師弟此言差矣。”
天運道人撚著拂塵,笑眯眯道,“慣例是死的,人是活的。如今學宮形勢與往年不同,自當因時而變。雲易師侄他們遠赴中州,前途未卜,生死難料。若再將大量資源傾注於其麾下那些……嗯,潛力尚不明確的弟子身上,是否過於冒險?萬一……我是說萬一,他們在中州表現不佳,甚至……那豈不是白白浪費了資源,耽誤了其他更有潛力的弟子?”
“放屁!”
徐烈勃然大怒,須發戟張,“雲易那小子,乃是我黑白學宮百年不遇的奇才!秘境試煉奪魁,力壓群雄,為我學宮揚名立萬!和他一起的牛大、李無極等人,哪個不是忠心耿耿、天賦卓絕之輩?何來‘潛力不明’之說?我看你是見不得我靈獸堂一脈好,想趁軒轅師兄不在,打壓異己!”
“徐師弟,注意你的言辭!”
白樺臉色一沉,放下茶杯,冷冷道,“議事殿上,豈容你如此粗鄙?天運師兄不過是就事論事,為學宮長遠考慮。雲易確是天才不假,但中州臥虎藏龍,豈是豫州可比?他能否脫穎而出,還是兩說。將學宮未來賭在一個遠行未歸的弟子身上,豈非兒戲?何況,我黑白學宮源遠流長,講究的是均衡發展,百花齊放,豈能將所有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
“你!”
徐烈氣得渾身發抖,指著白樺,“白樺!你少在這裡假惺惺!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的什麼算盤!不就是看雲易他們不在,想趁機削弱我傳功、靈獸兩堂勢力,扶持你們煉器、煉丹兩堂的弟子,好為你們那寶貝孫子白子光鋪路嗎?我告訴你,休想!”
“夠了!”
玄天真人終於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壓下了殿內劍拔弩張的氣氛。
他目光如電,緩緩掃過白樺與天運道人,“資源分配,事關學宮根基,不可輕動。雲易等人代表學宮出戰,無論結果如何,皆是有功。在其未歸、消息未明之前,一切照舊。若有異議,待軒轅師弟歸來,再行商議。”
他語氣平淡,卻帶著掌教獨有的決斷力。
白樺與天運道人對視一眼,雖有不甘,但也不敢當麵頂撞掌教,隻得悻悻應道:“謹遵掌教法旨。”
“若無他事,便散了吧。”
玄天真人揮了揮手,疲憊之色一閃而逝。
這場暗鬥,已持續數月,他雖竭力平衡,但雙方矛盾日深,尤其是……
“掌教師兄,”白樺卻又開口,語氣帶著一絲意味深長,“還有一事。後山段羽師叔,已於三日前,成功破關,晉入地級。”
“什麼!”
此言一出,除了早有預料的徐烈臉色鐵青,玄天真人瞳孔微縮外,執法堂與演武堂兩位首座也是駭然色變!
地級!
黑白學宮,除了掌教玄天真人外,終於有了第二位地級強者!
而且,是後山那位閉關數十年、一向與掌教理念不合、偏向保守的太上長老——段羽!
玄天真人地級二階的修為,固然穩壓初入地級的段羽。
但地級就是地級,是質的飛躍!
一位地級強者,足以改變宗門內的力量對比。
段羽的突破,意味著守舊派一方,擁有了足以與掌教抗衡的頂尖戰力!
原本因玄天真人實力而勉強維持的平衡,已被徹底打破。
“段師叔……突破了?恭喜,恭喜!”
天運道人臉上笑開了花,連忙道喜。
“段師叔修為大進,實乃我學宮之福!”
白樺也微笑著補充,眼中閃過一抹得意。
徐烈拳頭捏得咯咯作響,臉色難看至極。
執法堂與演武堂兩位首座麵麵相覷,眼中憂慮更深。
玄天真人沉默片刻,緩緩道:“段師叔突破,確是我學宮幸事。待師叔穩固境界,本座自當前往祝賀。散了吧。”
他揮了揮手,語氣平淡,但誰都聽得出其中的凝重。
眾人心思各異地退去。
白樺與天運道人並肩而行,低聲交談,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
徐烈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執法堂與演武堂首座搖頭歎息,各自離去。
玄天真人獨自坐在空曠的大殿中,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目光望向殿外翻湧的雲霧,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深深的疲憊與擔憂。“山雨欲來風滿樓啊……雲易,你們在中州,究竟如何了?”
段羽晉升地級的消息,徹底點燃了守舊派的氣焰。
韓文發這位一直搖擺不定的牆頭草,終於嗅到了絕佳的腥味,迫不及待地撲了上去,露出了他最為醜陋、陰險、下作的獠牙。
他深知,自己根基淺薄,修為在玄級長老中隻能算中上,能倚仗的唯有“忠心”和“不要臉”。
而要表忠心,就得做臟活、累活、得罪人的活,還要做得狠、做得絕,做到守舊派核心人物心裡去。
於是,他搖身一變,成了守舊派最凶惡的鷹犬、最狂吠的惡犬,以“督查長老”之名,行“構陷迫害、排除異己、斂財奪權”之實。
他的“任務”,可謂“兢兢業業、無孔不入”。
韓文發將目標首先對準了那些出身寒微、無依無靠,卻又與雲易、牛大、李無極等人有過交集,或在改革派一係手下做事的普通弟子和外門執事。
他常以“核查賬目”、“清點資源”、“檢查任務完成情況”為名,派人“請”來這些弟子執事。
進了他的“督查院”,便是進了閻王殿。
他或拍桌怒罵,或陰聲恫嚇,或皮笑肉不笑地“點撥”。
“李四啊,你這本月領取的‘聚氣丹’,數量似乎對不上啊?私藏了?”
韓文發眯著三角眼,手指敲著桌麵。
“回、回韓長老,絕無此事!弟子都是按規定領取的!”
弟子李四嚇得臉色發白。
“哦?是嗎?可本長老怎麼聽人說,你上月私下倒賣丹藥?”
韓文發冷笑,“這要是查實了,可是要廢去修為,逐出師門的!”
“弟子冤枉!絕無此事!請長老明察!”
李四噗通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