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玄級六階啊!這戰力……”
“不能讓他再殺下去了!結陣!困死他!”
圍攻者又驚又怒,攻勢更猛。但雲易如同激流中的磐石,巋然不動,反而一步步,向著澄瑞亭的中心,向著禦座的方向逼近!他要質問那個人,他要一個答案!
看著在重重圍殺中依然勢不可擋、一步步踏血而來的雲易,端坐禦座之上的武明空,眼神終於微微凝重,但更多的是一種冰冷的淡漠,仿佛在看一場困獸之鬥。
他依舊沒有出手的意思,身處皇宮,有皇道龍氣加持,他地級初期的修為足以發揮出天級的實力,這是他最大的依仗,也是他從容的底氣。
就在雲易再次擊退一波圍攻,劍尖遙指禦座,氣勢達到頂峰之際——
“唉……”
一聲幽幽的歎息,仿佛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又仿佛就在每個人耳邊響起。
這歎息聲不高,卻奇異地壓過了所有的喊殺聲、兵刃碰撞聲,清晰地傳入場中每一個人耳中。
圍攻的眾人動作不由得一滯。
隻見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武明空禦座之側,那個麵容普通、總是微微躬著身子、仿佛沒有任何存在感的內侍大總管——高無庸,緩緩地,一步一步,從禦階之上走了下來。
他走得很慢,腳步甚至有些蹣跚,與平日裡那個謙卑恭順的老太監並無二致。
但不知為何,當他走下禦階,踏入那片被鮮血染紅的戰場時,整個瓊林苑的氣氛,陡然變得無比詭異和……壓抑。
高無庸走到距離雲易三丈外站定,渾濁的老眼抬起,平靜地看向渾身浴血、持劍而立的雲易,臉上露出一絲似惋惜、又似無奈的神色,用他那特有的、尖細而緩慢的嗓音說道:
“武魁郎,收手吧。”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仿佛能直抵人心。
雲易持劍的手穩如磐石,冷冷地看著這個一直被人忽視的老太監,沒有說話。
高無庸歎了口氣,繼續用那種勸誡晚輩般的口吻說道:“你看,這滿朝文武,皆指你有罪。陛下,也已有了論斷。你再掙紮,又有何益?徒增傷亡而已。”
他頓了頓,目光似乎不經意地掃過雲易手中染血的長劍,又緩緩移開,看向遠方,聲音更加低沉,帶著一種推心置腹般的“懇切”:
“武魁郎,你還年輕,天賦卓絕,前途無量。何必為了這一時意氣,斷送了大好前程?想想你的家人,他們還在遠方盼著你平安。想想你的宗門,黑白學宮清譽百年,莫要因你一人之過,而蒙受汙名,引來禍端啊。”
“聽老奴一句勸,放下劍,向陛下磕頭認罪。陛下寬仁,念你往日功勞,或可從輕發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何必……非要走到那一步呢?”
這番話,聽起來苦口婆心,充滿“善意”,仿佛一個忠厚長者在對誤入歧途的晚輩循循善誘。但在場但凡有些頭腦的人,都聽出了其中蘊含的冰冷威脅——家人,宗門!這是赤裸裸的警告,是以雲易的軟肋相挾!
雲易死死盯著高無庸那張看似誠懇的老臉,胸中怒火翻騰,幾乎要炸裂開來!
他怒極反笑,笑聲中充滿了譏誚與悲憤:
“高公公,真是好心腸啊!照你這麼說,我雲易被汙蔑、被圍攻、被逼到絕境,反倒是我的不是了?我反抗,就是不識時務,就是連累家人宗門?我束手就擒,叩頭認下這莫須有的罪名,才是顧全大局,才是深明大義?”
他猛地踏前一步,劍尖微微抬起,指向高無庸,厲聲喝道:“那我倒要問問!這堂堂大武皇朝,煌煌天威,難道就是靠著這等顛倒黑白、威脅脅迫的手段來維持的嗎?就是靠著你們這些口蜜腹劍、蠅營狗苟之徒來治理的嗎?這樣的朝廷,與那魔神殿何異?”
麵對雲易的厲聲質問,高無庸臉上那最後一絲偽裝的惋惜和懇切,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他緩緩挺直了那一直佝僂著的脊背。
這一挺直,他整個人的氣質,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不再卑微,不再恭順,不再平凡!一股難以形容的、深沉如淵、浩瀚如海的恐怖氣息,如同沉睡萬古的凶獸驟然蘇醒,以他為中心,轟然爆發,席卷四方!
這股氣息之強,之凝練,之冰冷,遠超之前出手的任何一名地級客卿,甚至讓那數十名結陣的龍驤衛都感到呼吸一窒,不由自主地連連後退!
地級巔峰!
而且是那種沉澱了不知多少歲月、氣息凝練到極點的地級巔峰!
距離那傳說中的天級,恐怕也隻有一線之隔!
高無庸那渾濁的老眼,此刻變得深邃無比,仿佛兩個無形的漩渦,能吞噬人的靈魂。他臉上再無任何表情,隻有一片冰冷的漠然,看著雲易,如同看著一隻微不足道的螻蟻。
“規矩?”
他開口,聲音不再尖細,而是變得低沉、沙啞,帶著一種看透世情的冰冷與漠然,“這個世界,何曾有過絕對的規矩與公平?”
“所謂的規矩,所謂的法度,所謂的道理……”他緩緩抬起一隻乾枯如雞爪般的手掌,看似隨意地對著雲易,虛虛一按,“從來,都隻由……強者製定。”
“你,還不夠強。”
隨著他話音落下,那隻虛按的手掌周圍,空間仿佛都微微扭曲、黯淡了下去!
一股無形無質、卻沉重到令人靈魂都要凍結的恐怖力量,瞬間跨越了三丈距離,降臨在雲易身上!
這股力量,並非簡單的靈力衝擊,而是一種更高層次的、蘊含了某種陰寒法則的鎮壓之力!仿佛有無數座無形的大山,從四麵八方同時擠壓而來,要將雲易連同他所在的那片空間,一起碾成齏粉!
雲易瞳孔驟縮!
七竅玲瓏心瘋狂預警!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致命威脅!這高無庸的力量,比他預想的還要恐怖得多!這絕非尋常地級巔峰所能擁有!
“吼——!”
生死關頭,雲易發出野獸般的咆哮,玄級六階的修為毫無保留地爆發,太祖劍意催動到極致,天琊劍爆發出璀璨的金光,朝著那無形的鎮壓之力,逆斬而上!
他要破開這囚籠!
“皇極驚世,破!”
轟——!!!
劍光與無形之力***撞!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一聲沉悶到讓人心頭發慌的悶響!雲易那足以抗衡地級五階的全力一劍,斬在那無形之力上,竟如同泥牛入海,僅僅讓那鎮壓之力微微波動了一下!
下一刻,更加恐怖的力量反震回來!
哢嚓!雲易持劍的手臂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虎口崩裂,鮮血直流!天琊劍哀鳴著脫手飛出,斜插在不遠處的地麵上!
噗——!
雲易如遭萬鈞重錘轟擊,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人在空中,便狂噴出數口鮮血,鮮血中夾雜著暗紅色的內臟碎片!
他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全身經脈如同被凍裂般劇痛,靈力瞬間渙散,意識都開始模糊!
僅僅是一記隔空的虛按,雲易便已遭受重創,徹底失去了戰鬥力!
地級巔峰的絕對實力碾壓,在此刻展現得淋漓儘致!
砰!
雲易重重地摔在十幾丈外的廢墟之中,濺起一片塵土。
他掙紮著想要爬起,卻又是噴出一大口鮮血,渾身骨骼仿佛散架,連動一根手指都變得無比艱難。
他躺在地上,視野模糊,隻能看到高無庸那緩緩收回手掌、重新變得佝僂平凡的身影,以及禦座之上,人皇武明空那始終淡漠、仿佛一切儘在掌握的眼神。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殺招。
人皇甚至無需親自出手,他身邊最信任的一條老狗,便足以將自己輕易碾死。
“嗬嗬……嗬……”雲易躺在冰冷的廢墟中,感受著生命力的快速流逝,聽著周圍那些重新響起的、帶著慶幸與快意的竊竊私語,心中湧起的,不是恐懼,而是一種冰冷的、徹骨的荒謬與不甘。
難道……就這樣結束了嗎?
像一隻螻蟻般,被輕易碾死在這肮臟的陰謀裡?王爺生死未卜,北境烽火連天,靈月還在等他,黑白學宮的師兄弟……還有自己心中那未曾熄滅的火焰……
不!我不甘心!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不屈與憤怒,如同沉寂的火山,在絕境中轟然爆發!
與此同時,他體內那一直沉寂的、得自比乾之心秘境、源自大武太祖的無敵劍意本源,仿佛感受到了主人那滔天的不甘與決絕,被徹底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