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宴會_吾之道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第八章 宴會(2 / 2)

殺意如藤蔓,在他心底瘋狂生長,纏繞著每一寸理智。而表麵的他,隻是沉默地坐著,像塊被丟在錦緞上的頑石,不起眼,卻藏著能砸碎一切的鋒芒。

軒外的紅蓮在風中搖曳,仿佛在預示著一場即將到來的風暴。

宴席散時,已是亥時。陸仁踩著蕭府燈籠投下的昏黃光影往回走,腿上的傷口被夜風吹得隱隱作痛,卻遠不及心頭的悶堵。彆院的銅鈴在風中響了聲,像聲無人應答的歎息,他推開門,屋內還留著白日婢女打掃過的艾草香,此刻卻隻覺得空落落的。

陸仁回到院中坐在井邊石凳上,摸著懷裡的斷劍,殘鋒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宴席上的畫麵一幀幀在腦海裡回放——

韓烈拍案大笑的虯髯、楚硯搖扇時眼底的輕蔑、石敢單手舉石磨的蠻橫,還有燕昭沉默卻如刀的審視……這些“壯士”的嘲諷像針,一根根紮在他“勇士”的名號上。他想起自己說的“你配問?”,想起韓烈漲成豬肝色的臉,想起蕭景淵最後那聲“不宜動氣”的嗬斥——自始至終,蕭景淵沒說過一句維護他的話。

“蕭老爺從頭沒阻止。”陸仁低聲自語,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他想起蕭景淵舉杯時說的“謝你殺鱷”,想起懸賞令上的“黃金百兩,封蕭府第一勇士”,可整個宴席,竟沒一個人提“封勇士”的事。

原來如此。他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斷劍的崩口——這劍殺過鱷魚,卻捅不破人心的隔閡。蕭景淵需要殺鱷,但不是需要陸仁這樣的無名之輩殺鱷,不需要毫無武學基礎的陸仁殺鱷,正如夷國需要“萬貨通衢”的商道,需要有才能的商人,而不是偶爾暴富之人。所謂“慶賀”,不過是場做給外人看的戲,壯士們的刁難,說不定就是蕭景淵默許的“下馬威”。

陸仁起身回到了屋內,望向窗外。夷都的燈火在夜色裡連成一片,像撒在地上的碎金,卻沒有一盞是為他亮的。陸仁想起這幾日在蕭府的彆扭:錦緞裹身的拘束、仆役畢恭畢敬的疏遠、壯士們“正統武功”的炫耀……這“勇士”的名號,於他而言是枷鎖,不是榮耀。

“繼續呆下去,隻會是個被人瞧不起的笑話。”他內心獨白如潮。陳竹劉福的背叛讓他明白,依賴他人的“認可”最是脆弱;荒原的逃亡教會他,活下去的本錢是自己的刀和命,不是彆人的施舍。蕭景淵的“恩情”,不過是筆交易——殺鱷換賞金,如今鱷已死,交易就該結束。

他想起孫大夫說的“夷國規矩”:外來客商憑“貨契”交易,本地人按“商籍”納稅。他不是客商,不是本地人,更不是蕭府的“勇士”,隻是個拿著斷劍的逃亡者。與其在這金絲籠裡當個“名不符實”的擺設,不如拿了賞金,走自己的路。

陸仁站起身,拍了拍青布直裰上的塵土。腿傷已好轉,能正常行走,斷劍也重新彆回腰間——這劍是他的底氣,不是蕭府的裝飾。

“明日找蕭景淵。”他對自己說,聲音裡帶著決絕。不是去爭吵,是去“婉拒”——感謝他的款待和懸賞,說明自己“野路子”不懂規矩,不配“勇士”之名,隻想拿黃金百兩,再做打算。

窗外的銅鈴又響了聲,這次卻像在為他送行。陸仁吹滅屋裡的燈,躺在軟榻上,聽著井邊青蛙的叫聲,很快入睡。夢裡沒有軒廳的刀光,沒有壯士的嘲諷,隻有荒原的碎石地和斷劍劈開荊棘的“哢嚓”聲——那是他熟悉的聲音,是屬於他自己的聲音。

次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照進彆院時,陸仁已穿戴整齊。青布直裰雖彆扭,卻遮住了他腿上的傷疤;斷劍的殘鋒在袖中若隱若現,像柄隨時會出鞘的匕首。他推開房門,對著院裡的野菊說了句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話:

“蕭府的‘勇士’,我不做了。但蕭老爺的賞金,我得拿。”

清晨的彆院還沾著露氣,陸仁已將隨身物品收拾妥當。

粗布包袱裡,斷劍用舊草衣裹著——劍刃崩口的殘鋒仍閃著冷光,是他荒原逃亡的見證;那件被鱷魚撕爛的草衣也塞了進去,沾著乾涸的血和藤汁,像塊褪色的勳章;還有幾件蕭府給的青布直裰,他疊得方正,卻沒忘在夾層塞進孫大夫給的止血藤乾以備不時之需。

最沉的是那包黃金。百兩金錠用紅布裹了三層,沉甸甸壓在包袱最底層,是蕭景淵承諾的“勇士賞金”。陸仁掂了掂,指尖能摸到金錠的棱角——這冰冷的金屬,是他用命換來的自由券,卻也是暫時無法擺脫的枷鎖,陸仁很清楚,自己是陵國逃犯,不可能再回陵國。

“公子真要走?”孫大夫不知何時站在門口,藥箱還挎在肩上,眼神裡帶著惋惜。

陸仁係緊包袱:“恩已報,賞已領,該走了。”他沒提壯士們的嘲諷,也沒說蕭景淵的冷漠,隻補了句,“多謝您這幾日的藥。”

孫大夫歎了口氣,從藥箱裡摸出個小瓷瓶塞給他:“這是‘避瘴散’,夷國山林多瘴氣,帶著防身。”

陸仁接過,沒多言,轉身走向院門。晨光裡,他的背影挺拔如鬆,青布直裰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像麵單薄的旗。

蕭景淵的書房在正廳東側,檀香嫋嫋,書架上擺滿賬冊和商道輿圖。陸仁推門時,蕭景淵正與四個壯士議事,見他進來,蕭景淵放下手中毛筆,臉上堆起笑:“陸賢侄來了,坐。”

壯士們也轉過身,韓烈抱刀斜倚在柱邊,虯髯上還沾著早膳的油星;楚硯搖著折扇,眼神像在看個不懂事的孩童;石敢沉默地站在楚硯身後,拳頭捏得咯咯響;燕昭則負槍立於窗邊,目光如鷹隼般掃過陸仁的包袱。

“賢侄這是……要走了?”蕭景淵指了指包袱,“可是嫌蕭府怠慢?”

陸仁把包袱放在地上,聲音平靜:“蕭老爺的恩情,陸仁銘記於心。殺鱷本是巧合;賞金百兩,也已收下。如今傷愈身安,不敢再叨擾。”

“巧合?”韓烈突然笑出聲,聲如洪鐘,“你殺條受傷的鱷魚,稱為巧合?俺們在邊軍時,哪次不是拚著命護著商隊?你這‘巧合’,未免太便宜了!”

楚硯合上折扇,接口道:“陸公子,夷國雖小,卻有‘萬貨通衢’之利。留下做蕭府護院,每月還有薪俸,比你自己在外漂泊強多了。何必急著走?”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陸仁的包袱,“還是說……你覺得‘勇士’名號配不上你?”

石敢悶聲道:“俺石敢缺個伴,你留下,俺教你舉石磨。”

燕昭依舊沉默,卻上前一步,槍尖點了點地上的黃金:“這金子,夠你在夷都買棟宅子了。留下,蕭府保你衣食無憂。”

蕭景淵適時開口,語氣威嚴卻帶著“溫情”:“陸賢侄,夷國雖小,卻容得下英雄。你若有顧慮,儘管說來,蕭某定當解決。”他頓了頓,加重語氣,“‘蕭府第一勇士’的封號,本就是為你設的,豈能說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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