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夜出去上廁所,院子太黑,被門檻絆了個正著,摔得跟狗吃屎一樣,叫得那叫一個慘,把我們都嚇醒了……”
方沅凝噎,然後緩緩揚起一個沒有感情的微笑。
她也是沒想到自己哥哥的嘴也有繪聲繪色地一天。
赫蘭看出她的局促,眼裡浮起層淺淡的笑意。
“這是第二次在我麵前摔跤了。我們哈薩克族有句老話——‘黑夜裡石頭會追著咬不聰明的人’,說的就是你這樣的。”
方沅還沒反應出這句話怎麼意思,張寄雪就已經“嗤”地笑出聲,方哲也跟著搖頭,方沅明白過來,不由臉頰發燙。
赫蘭怎麼也會開她的玩笑了。
後來的幾日傷著腿,圖書室暫閉了門。
方沅借著休養腿的空守著電腦,把足球賽的視頻再細細看了好幾遍,確認無誤後,她才放心發布。
剛歇口氣,喝了口水,就聽見院外傳來什麼輕響,叮叮咚咚的。
她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挪出去。
赫蘭站在腳手架上,他仍舊穿著那件藏藍色的警服,手裡捏著螺絲刀,正往門楣上方固定一盞太陽能燈。
“你這是……”
赫蘭回過頭,陽光落在他清澈的眼睛上,他笑了笑,亮融融的:“有了這個,你就不會再摔倒了。”
五月的風裹著草芽的嫩氣和雪水初融的微涼,吹得院子外的楊樹沙沙響,這個時候才剛冒出來那些細細碎碎的新葉,風一吹就輕輕晃,聲音悅耳,
方沅站在原地,仰頭看著赫蘭。
他們對視。
她的心忽然就跳得快了些,就像那些被風卷著的楊樹葉,止不住地顫動,毫無章法。
那樣一雙眼睛,那樣一副漂亮的骨骼,在這遼闊得能裝下整個天空的草原上,成了她見過最實在的美好。
這是草原上屬於她的第一盞燈。
不是牧民帳篷裡搖曳的馬燈,不是遠處氈房的篝火,是他親手為她安在院角的光。是帶著體溫的,獨獨向著她的,一點一點漫過來的光。
赫蘭意識到什麼,對她緩緩一笑,收回了目光。方沅扶著木棍的手也緊了緊,指尖有點發燙。
她彆過臉,望著遠處連綿的草原,五月,這裡越來越綠了,風裡的楊葉還在沙沙響。像鈴鐺,像沙錘,像在替她喊出她說不出口的話。
天黑了,她和赫蘭坐在那盞燈下。日落,燈便亮了。
“所以,你才來到了這裡?”
方沅告訴了赫蘭自己來這裡的原因,包括馬迪娜的事,隻是跳過了網暴的事。
赫蘭問她,她點了點頭,笑的有些苦澀:“是我的錯。”
“或許你錯了,可你並沒有用自暴自棄的方式懲罰自己,方沅,你已經做的很好了,生活本就是不斷的痛苦和成長。”
赫蘭的聲音好像有一種魔力,能夠將本就溫柔的話語變得更加撫慰人心。
她擦了擦眼淚,說:“說完了我的故事,再說說你的吧,我們交換,不然我可太虧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