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風？
林修的心跳漏了一拍，隨即強行穩住。這位可是青河坊市真正的巨頭之一，跺跺腳坊市都要震三震的人物。不僅自身修為高達煉氣八層，陳家更是坊市三大修真家族之首，有築基老祖坐鎮，勢力盤根錯節。
他為何會來？而且偏偏在這個時候，在他剛剛經曆一場生死搏殺、店鋪一片狼藉之後？
無數念頭瞬間閃過腦海：是為孫家出頭？不像，陳孫兩家關係並非鐵板一塊。是為蘇家說項？也不太可能，蘇家與陳家雖是姻親（蘇晚晴與陳宇），但那是小輩之事，且自己已拒絕蘇家。是因為大比？自己這幾日的“靜心液”和清心散確實引起了一些關注，但應該不至於驚動陳玄風本人。還是說…與剛才那場衝突的動靜有關？或者，他發現了那鬼頭刀與黑鐵疙瘩的異常？
無論哪一種，來者不善，至少不善與。但對方既然親自登門，且以禮相請，自己避而不見隻會更糟。
心思電轉間，林修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和心中的驚疑，儘量讓聲音顯得平穩：“原來是陳家主大駕光臨，小店蓬蓽生輝。隻是…店中剛遭宵小光顧，一片狼藉，恐汙了家主的眼。”
“無妨。”陳玄風的聲音依舊溫和，聽不出情緒。
林修知道避不開了。他快速整理了一下染血的衣衫，抹去嘴角殘留的血跡，又將袖中的煉器錘和符籙藏得更隱蔽些，這才上前，費力地挪開擋在門口的破損門板，側身道：“陳家主，請。”
門開，陽光湧入，照亮了店內的一片淩亂。破損的櫃台，翻倒的貨架，地上的塵土、碎木和未清理乾淨的血跡，都無所遁形。
陳玄風目光平靜地掃過店內，臉上沒有絲毫訝異或嫌惡，仿佛早已料到。他邁步而入，步履沉穩，自帶一股久居上位的從容氣度。那位煉氣六層的管家則守在門外，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周圍。
店門窄小，兩人一站，更顯擁擠。林修側身退到櫃台後，與陳玄風保持著幾步距離，微微垂首：“不知陳家主屈尊前來，有何指教？晚輩有傷在身，招待不周，還望海涵。”
陳玄風並未接話，反而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林修。眼前的年輕人，臉色蒼白，氣息不穩，衣袖上還帶著血跡，顯然傷勢不輕。但那一雙眼睛，卻異常沉靜，深處藏著警惕與堅韌，不見絲毫慌亂與怯懦。修為也的確隻有煉氣二層，五靈雜根的氣息難以掩飾。
一個如此修為、如此靈根的年輕人，卻能在短短數日內，煉製出頗有特色的清心散，引發坊市關注，當眾駁了蘇、孫兩家的麵子，今日更是在孫家三名護衛（包括一個煉氣四層）的突襲下，不僅保全自身，似乎還讓對方吃了不小的虧（他來的路上，已感應到孫家人匆匆離去，還帶著兩個重傷者）…
有趣。陳玄風眼中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探究。
“指教不敢當。”陳玄風終於開口，聲音醇和，“老夫今日前來，是有一筆交易，想與林小友談談。”
“交易？”林修心下更疑，麵上不露，“晚輩修為淺薄，身無長物，不知有何物能入陳家主法眼，值得您親自跑這一趟。”
“林小友過謙了。”陳玄風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林修臉上，“小友的煉丹之術，尤其是所煉清心散，藥性溫和，彆具一格，坊間已有口碑。老夫對煉丹之道，也略有涉獵，頗有興趣。”
果然是為了丹藥而來。但僅僅是興趣？
“承蒙陳家主抬愛。不過是些粗淺功夫，偶得古法皮毛，煉製些低劣丹藥糊口罷了，不值一提。”林修語氣謙遜，滴水不漏。
“古法皮毛，能煉出帶有丹紋雛形的清心散，已屬難得。”陳玄風語出驚人。
林修心頭劇震，猛地抬眼看向陳玄風。丹紋雛形？他竟能看出來？自己也是剛剛才發現殘次品上那一絲殘缺紋路！這陳玄風的眼力，竟如此毒辣？
陳玄風似乎很滿意林修的反應，繼續道：“小友不必驚訝。老夫年輕時也曾醉心丹道，雖資質所限，成就有限，但這雙眼睛，還算有些見識。你那清心散，藥力凝聚的方式，丹藥深處那點微弱的靈性印記，與現今流傳的煉丹手法頗有不同，倒與某些古籍中記載的、講究‘調和五行、孕養生機’的古法，有幾分神似。能觸及丹紋門檻，便是明證。”
他竟然能看出丹藥深處的“靈性印記”，還將其與“調和五行、孕養生機”的古法聯係起來！這份見識，遠超蘇元，甚至可能超過了林修自己的理解！陳家的底蘊，果然深不可測。
林修沉默。在這樣的人物麵前，否認或掩飾都顯得蒼白。他索性坦然承認：“陳家主慧眼如炬。晚輩確得了一點殘缺古法傳承，自行摸索，讓您見笑了。”
“自行摸索，便能煉出此等丹藥，小友的丹道天賦，著實令人驚歎。”陳玄風讚了一句，話鋒卻是一轉，“不過，小友可知，你已大禍臨頭？”
林修心中一凜，麵上不動聲色：“還請陳家主明示。”
“孫家。”陳玄風吐出兩個字，語氣平淡，卻帶著無形的壓力，“孫昊心胸狹窄，睚眥必報。你當眾折他麵子，今日又打傷他手下，他絕不會善罷甘休。孫老爺子雖隻是煉氣六層，但經營丹藥鋪多年，人脈頗廣，與坊市外一些散修甚至劫修，也未必沒有勾連。他若鐵了心要對付你，以你如今之勢，恐難抵擋。”
林修默然。陳玄風所言，正是他心中最大的憂慮。今日雖然驚退對方，但隻是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下次孫家若準備更充分，派來更強的人，或者動用陰私手段，他確實凶多吉少。
“晚輩開個小店，隻想安穩度日，奈何樹欲靜而風不止。”林修歎了口氣，語氣帶著無奈，卻也有一絲不屈，“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小友倒是硬氣。”陳玄風眼中掠過一絲欣賞，“不過，匹夫之勇，難成大器。在這修仙界，尤其是底層，個人的力量終究有限，需懂得借勢，尋得庇護。”
借勢？庇護？林修抬眼，迎上陳玄風深邃的目光：“陳家主的意思是…”
“我陳家，可為你提供庇護。”陳玄風不再繞彎子，直接道出目的，“作為交換，我需要你為我陳家煉丹。當然，不是無償。有兩種合作方式，小友可自選。”
“其一，你入我陳家，為客卿丹師。陳家提供資源、丹方、庇護，你需定期為陳家煉製一定數量的丹藥。陳家可保你在坊市安全，甚至可助你修行。”
這與蘇家的條件類似，但陳家的實力和能提供的資源，遠非蘇家可比。
“其二，”陳玄風伸出第二根手指，“交易合作。你依舊獨立，但需優先為陳家煉製指定的丹藥，價格可高於市價。同時，陳家會在你需要時，提供一定限度的庇護，並保證孫家不會在坊市內公然對你下手。作為誠意，陳家可先預付一筆靈石，助你渡過眼前難關，並為你解決店鋪修繕、一應雜事。”
兩個選擇，一個深度綁定，獲得長期穩定庇護和資源，但失去部分自由；一個相對鬆散，保持獨立，但庇護有限，更像是一場交易。
林修沒有立刻回答，腦中飛速權衡。
入陳家，短期內安全無虞，資源不愁，能更快提升修為和煉丹術。但從此打上陳家烙印，難免卷入家族紛爭，且丹靈胚胎的秘密、係統的存在，在陳家眼皮底下更難隱藏。最關鍵的是，他追求的是“神豪修仙”之道，核心是獨立經營、積累財富、建立自己的根基與家族，寄人籬下絕非長久之計。
交易合作，自由度更高，符合他獨立發展的初衷。陳家預付的靈石和庇護承諾，能解燃眉之急。但庇護有限，孫家的暗箭難防，且與陳家這等地頭蛇交易，無異於與虎謀皮，需步步為營。
“陳家主厚愛，晚輩感激不儘。”林修沉吟片刻，緩緩開口，“隻是，晚輩閒雲野鶴慣了，恐難適應家族約束。且師門傳承有訓，不得輕易依附他人。這客卿丹師之位…請恕晚輩難以從命。”
陳玄風神色不變，似乎早有預料：“那林小友是選第二條路了？”
“陳家主明鑒。”林修點頭，語氣誠懇，“晚輩願與陳家交易合作。隻是不知，陳家需要晚輩煉製何種丹藥？數量幾何？價格如何？這預付的靈石與庇護，又有何具體章程？”
見林修條理清晰，直奔核心，陳玄風心中對其評價又高了一分。此子不僅天賦心性不錯，處事也頗為老練。
“爽快。”陳玄風道，“我陳家所需，主要還是清心散。但需是你所煉、帶有那獨特靈性印記的清心散。每月至少五十顆，品質至少需達到你如今合格品的水準。價格嘛…”他略一沉吟，“市麵普通清心散，蘇記、孫記售賣，約四塊下品靈石。你煉製的，藥性溫和，更易吸收，且帶古法韻味，老夫願出五塊靈石一顆收購。如何？”
五塊下品靈石一顆！比市價高出25%！而且每月固定收購五十顆，這就是二百五十塊下品靈石的穩定收入！這對現在的林修來說，無疑是天文數字，能極大緩解資金壓力，加速財富積累。
但代價是，每月需穩定產出五十顆合格清心散。以他目前的成丹率和成功率，即便有係統輔助，壓力也不小，幾乎要占據他大部分煉丹時間。而且，這還隻是合格品，若要求更高品質，恐怕更困難。
“價格很公道。”林修沒有立刻答應，而是問道，“隻是，每月五十顆合格清心散，對晚輩目前而言，負擔頗重。且煉丹成功率受狀態、材料等多種因素影響，晚輩無法保證每月必定足額交付。若有不足，當如何？”
“可允許少量差額，但不得連續三月不足額。”陳玄風似乎早有考慮，“另外，若有品質更高，如帶完整丹紋的清心散，價格可另議，上不封頂。材料方麵，我陳家可提供部分基礎原料，價格按市價九折與你結算，或抵扣丹藥貨款。”
條件可謂優厚，甚至給了林修提升丹藥品質的動力。陳家似乎真的對他的“古法”丹藥很感興趣，不僅僅是為了利潤。
“預付靈石方麵，”陳玄風繼續道，“我可先預付三個月貨款的一半，即三百七十五塊下品靈石，助你穩定局麵。至於庇護…孫家之事，我會派人敲打，令其不得在坊市範圍內公然對你動手。但坊市之外，或暗地裡的陰私手段，我陳家不便過多乾涉，需你自行小心。此外，你這店鋪的修繕、一應瑣碎，陳家可派人處理妥當。”
預付近四百靈石！還幫忙解決店鋪麻煩！這誠意，不可謂不足。
林修知道，這已經是對方能給出的、對獨立散修最優厚的條件了。再討價還價，就是不知進退。
“陳家主的條件，晚輩沒有異議。”林修拱手，鄭重道，“隻是，晚輩還有兩個不情之請。”
“但說無妨。”
“第一，交易之事，除必要之人外，請陳家儘量保密。晚輩不想過於惹人注目。”
“可。”
“第二，”林修頓了頓，看向陳玄風，“晚輩想知道，陳家如此看重晚輩所煉清心散，甚至不惜得罪孫家，提供庇護，除了丹藥本身，是否還有其他緣由？陳家主方才提到‘調和五行、孕養生機’的古法…莫非，與此有關？”
他必須問清楚。陳家付出如此代價，絕不僅僅是為了每月幾百靈石的生意。他需要知道對方真正的意圖，才能決定未來如何與陳家相處，是深度合作，還是保持距離、完成交易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