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閹黨們抄個家,湊個幾百萬兩就了事,那就實在太浪費了。
在這內宮之中,在那統禦萬裡的朝堂之上,有些時候,另外一些東西遠比白銀珍貴。
想到這裡朱由檢不由搖頭一笑,乾脆在床榻上盤膝而坐,認真考量起來。
閹黨要掃,這是毋庸置疑的。
新君上任,有這麼一個完美的靶子來樹立權威,收攏事權,不利用簡直浪費。
但必須慢掃,穩掃,有質量地掃。
要在皇帝陛下的英明領導下掃。
要圍繞樹立貫徹朝堂新風的目標去掃。
曆史上的崇禎在這個過程中犯了好幾個錯誤,其中一些錯誤甚至延綿到乙巳之變乃至南明時代。
其一,學韓非子那套“主道者,使人莫測。”
表現上就是一會打擊魏忠賢,一會封賞,搞得群臣一臉懵逼。
試探了一個月,群臣們才看懂了。
哥,你早說嘛,於是大家一擁而上,把魏忠賢打倒在地。
守成之君這樣做沒什麼問題。
高居寶座,操弄權柄,用裁判角色來控製和發放權力,這實在是華夏帝王心術老生常談了。
但開國之君、亡國之君,玩這一套東西那真是老壽星上吊——活夠了。
猜來猜去,國事資源全都耗在內鬥平衡上麵了。
其二,問題恰恰就出在倒閹的“一擁而上”。
天啟好不容易通過魏忠賢收攏的統一事權,在這場牆倒眾人推的過程中,作為牆的一部分居然也被推翻了。
閹黨餘眾從內臣的壓製中恢複過來,東林黨借由朝野聲望重新起複。
兩方摩拳擦掌,都希望對方徹底死亡。
於是乎黨爭再起,一路延續到大明滅亡。
直到南明之時,國家都要亡了,那狗屁朝廷還在爭論《三朝要典》要不要重新頒布。
其三,……
朱由檢,搖了搖頭,算了,崇禎的毛病說起來那真是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他現在倒也不用想那麼多,先好好睡一覺,養好精力,登基後仔細見過各路人馬後再做決定不遲。
畢竟若隻憑史書上隻言片語,就直接可汗大點兵,那和老蔣又有什麼區彆?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先賢此言誠如是。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了宿衛換班交接的聲音,甲胄碰撞,腳步整齊。
朱由檢心中一動,推門走了出去。
夜涼如水,寒意刺骨。他感受著體表的寒風,估摸著怕是隻有十一二度了。
他看著那些在寒風中矗立的宿衛,朗聲問道:“諸位將士,深夜巡防,勞苦功高。孤欲賜酒食,不知當從何處取?”
侍立在一旁的太監連忙上前道:“回殿下,可傳旨光祿寺,即刻便能備辦。”
“好!傳孤旨意,為宮中所有當值宿衛,皆賜酒食,以暖其身!”
“遵旨!”
旨意傳下,宮中各處守衛的禁軍中,頓時爆發出如雷般的歡呼聲。
朱由檢聽著這歡呼,嘴角微微上揚,轉身回了殿內。
這些人哪裡歡呼的是那光祿寺的飯菜呢,畢竟眾所周知,光祿寺的飯菜那是狗都不吃啊。
他們無非是為自己好像遇到了一個仁慈的皇帝而歡呼罷了。
這封建專製發展到巔峰的明朝皇帝,施恩起來真簡單,爽!
他端起茶杯,將剩下的茶水一飲而儘,然後躺到床上,放空心神,很快便沉沉睡去。
……
另一邊,魏忠賢退回乾清殿後,又喚永貞到彆殿相見。
他將李永貞叫到近前,急切地問道:“永貞,你給咱家仔細說說,張永是怎麼個事?”
李永貞不敢怠慢,將自己所知的史實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回稟廠臣,那張永原是‘八虎’之一,與劉瑾權勢相當。
後來他與劉瑾生了嫌隙,便暗中聯合了大學士李東陽、楊一清等人,在正德爺麵前告發劉瑾謀反。
劉瑾被除,張永作為功臣,自然就保全了下來,雖然後來也被嘉靖爺斥退,但總歸是得了善終。”
魏忠賢聽得入了神,聽到最後,卻猛地一愣。
咦,這故事……怎麼聽著這麼耳熟?
一個權傾朝野的大太監,一個與他生了嫌隙的同僚……
他魏忠賢是劉瑾,那誰是張永?王體乾嗎?
一想到王體乾今天在乾清宮裡那副公事公辦的嘴臉,魏忠賢心裡就一陣發寒。
李永貞看著魏忠賢變幻不定的臉色,心中也是七上八下。
他冥思苦想,突然靈光一閃。
“廠臣!廠臣何必自己做那劉瑾?”
魏忠賢猛地抬頭看他。
李永貞壓低了聲音,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我有一計,可叫李代桃僵!滿朝的文官那麼多,您隻要把他們推出去,讓他們當那個劉瑾,您不就成了張永嗎?”
魏忠賢聞言,眼神瞬間大亮。
“快快快,回府中把名冊拿過來,我們今晚盤一盤讓誰來做這個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