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從何來?”
禦座上,朱由檢淡淡開口。
王體乾伏在冰涼的金磚上,將頭顱深深埋下,語氣中瞬間哽咽:
“奴婢過去受了魏逆蒙蔽,竟與那閹豎同流合汙,貪墨不法,致使國事敗壞,上負皇恩,下愧萬民。”
“幸得陛下天威,撥亂反正,這才讓奴婢幡然醒悟。”
“奴婢願將過去貪墨所得的五萬兩白銀儘數獻上,以助國事,還望陛下允許奴婢乞骸骨。”
這場突如其來的自請有罪,讓殿內的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田爾耕站在一旁,隻感到深深的寒意。
你這樣做,那又置我於何地呢?我又該如何自處?
為何就不能事先通個氣呢?!
他的手心,瞬間便被冷汗浸濕。
站在一側的高時明,微微抬起的眼簾,瞟了王體乾一眼,又默默垂下了。
徐應元卻是瞠目結舌,一時不知所措。
但田爾耕反應倒也快。
他一咬牙,猛地也跪倒在地,硬生生砸出了一聲悶響。
“陛下!臣也有罪啊!”
他雖然沒辦法瞬間哽咽,但聲音可比王體乾響多了。
“臣過去同樣被魏逆蠱惑,未能明辨是非,助紂為虐,玷汙了錦衣衛的天子親軍之名!”
“臣有負陛下信重,罪不容誅!臣願獻上曆年貪汙所得白銀七萬兩,懇請陛下降罪!”
說罷,他一個頭實實在在地磕了下去,。
好家夥!
朱由檢端坐在禦案之後,麵上不置可否,但心裡已經樂開了花。
這都能卷起來?
一個五萬,一個七萬,這實在是良心無價而忠誠有價啊。
如果連他們兩個都能互卷,那朝中這些暫時放過的閹黨,是不是也可以這樣卷起來呢?
朕的要求也不多,能把九邊欠餉平掉一半就夠了啊。
這些念頭,在朱由檢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但他麵上不顯分毫。
隻見他從禦案後站起身,大笑著繞出禦案,親自走下台階。
“兩位愛卿,這是做什麼?快快請起!”
他的聲音溫和而充滿力量,親自上前,一手一個,將王體乾和田爾耕從地上扶了起來。
王體乾和田爾耕二人順勢起身,臉上還帶著惶恐和感激,但心中巨石已然落地。
朱由檢朗聲說道:“朕三日前在朝會上對文臣們說,朕願與他們一道,儘卻前塵,開此新路。”
“然而這句話,又何嘗不是對你們說的呢?”
“兩位愛卿今日能有此舉,實在可見對朕的信任。”
朱由檢鬆開扶著兩人的手,輕輕一撫掌,笑道:
“既然如今咱們是一條心的,有些話,朕也就能敞開來說了。”
他頓了頓,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東廠,乃是朕的眼睛。”
“沒有東廠,朕就是個瞎子,隻能困守在這深宮之中。彆人說什麼,朕就得聽什麼。”
“而錦衣衛,乃是朕的手臂。”
“沒有手臂,朕就是個廢人。隻能枯坐在這龍椅之上,縱有萬般想法,也無法施展。”
朱由檢的目光首先落在了王體乾的身上。
“王體乾,你既為東廠提督,就要給朕把這雙眼睛當好。”
“朕要你領著東廠,把朝中、地方的官吏牢牢看住。”
“誰與誰是一黨,誰又與誰共圖門戶,朕都要一清二楚。”
他話音一頓,又繼續說道。
“還有貪腐之事,縱使已在前日朝堂上略作威懾,卻終究難收長效。”
“你將各官貪腐形狀各自記錄在案,整理成冊,留待後用。”
他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平時五日一報,若有大事,即刻來報!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