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吳孔嘉作為抓手,摸清底層胥吏痛點,打通相應卡點,探索胥吏晉升的通路,進而打出一套整頓底層吏治的組合拳。”
寫完這句黑話,朱由檢擱下手中的毛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桌案上,其餘十幾個冊子已經一一合攏,放入那個特製的紫檀木盒中。
前麵的一個多時辰,他都在與那十五個新政班子的核心成員單獨麵談。
談野心,談困難,談朕能給你什麼,談你想要什麼,談你的家庭,談你的誌向。
剝開層層話術,核心無非八個字——知其所欲,人儘其才。
聖人禦下,賞罰之外,尤在人心。
想讓馬兒跑,不僅要給足草料,更要讓它看到遠方那片最豐美的草原。
而他這個皇帝要做的,就是為每個人指出那片獨一無二的草原。
這套前世磨礪出的本事,如今用在這群大明朝最頂尖的精英身上,竟也有種彆樣的快感。
將吳孔嘉這封冊子也放入盒子鎖好,朱由檢心滿意足地伸了個懶腰,筋骨發出一陣輕微的劈啪聲。
他轉頭問道:“高伴伴,下午什麼安排?”
一直侍立在旁的高時明,躬身道:“回陛下,今日下午可以有安排,也可以沒有安排。”
“哦?”朱由檢眉頭一揚,轉過頭來,“這是個什麼說法?”
高時明不緊不慢地答道:“原定的安排,是召見袁可立、王洽、劉鴻訓、侯恂幾位大人。但是……陛下今日不是讓各位大臣都提前下值了麼?那陛下您呢?”
他頓了頓,語氣裡帶上了一絲由衷的感慨:“臣自陛下登基以來,日日見陛下夙興夜寐。”
“卯時便起,校閱勇衛,親耕農田,批閱奏疏。”
“午後約見群臣,更是會議不斷。”
“到了晚間,還要複盤一日得失,研讀經史公文,往往要到亥時方才歇下。”
高時明深深一揖,神色是從未有過的鄭重。
“臣曆經四朝,也從未見過如陛下這般勤政的君主。”
“然道家養生上來說,弓滿易折,器滿易盈。張弛有道,方是長久之計。”
他抬起頭,目光懇切地看著朱由檢,“是故,臣鬥膽,懇請陛下今日也休沐半日。”
朱由檢聞言,一時默然。
他看著眼前這個麵白無須,總是帶著謙恭笑容的太監,心中流過一絲暖意。
片刻之後,他神色溫和下來,嘴角帶起一絲玩味的笑意:“高伴伴,這可是佞臣之言了。”
高時明微微搖頭,隻是微笑,也不辯解。
朱由檢搖了搖頭,也覺得自己確實是應該休息一下了。
神經繃太緊確實會出問題,他還想活到喝到可樂的那天呢。
——話說製備二氧化碳,到底是第一次工業革命的技術,還是第二次工業革命的技術來著?
不過……
當他停了下來,卻一時有些茫然。
前世的他,也是個資深躺平黨,能摸魚時絕不放過一分鐘。
可穿越以來,強烈的危機感和操弄一國命運的巨大誘惑,推著他瘋狂前行,幾乎沒有停歇過。
這封建帝王的享受……他還真有些陌生。
朱由檢忍不住問道:“這宮裡,有何可供玩樂的?”
高時明一聽,頓時來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