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熔爐初焰_清辭歸浩外傳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第十八章熔爐初焰(1 / 2)

民國二十六年八月下旬,淞滬戰事進入最慘烈的巷戰階段。中國軍隊以驚人的勇氣和犧牲,將日軍拖入了逐屋爭奪的血肉泥潭,但代價是整片整片街區化為焦土,屍骸枕藉,血流成河。租界這艘“孤島”的船舷,已能清晰地聽到死亡的浪濤聲,感受到灼熱的氣浪和隨風飄來的、令人作嘔的焦臭。

貨棧的日子,在一種極度壓抑的、仿佛拉滿的弓弦般的平靜下度過。泥鰍的命保住了,但失去了左臂,高燒退去後,大部分時間昏睡,偶爾醒來,眼神空洞,望著殘肢處發呆。阿炳和榔頭輪流守著他,沉默了許多,眼中多了些血絲,也多了些從前沒有的、狼一樣的警惕。

李浩的行蹤更加詭秘。他常常天不亮就出去,深夜才帶著一身硝煙、塵土和更深重的疲憊回來。帶回來的東西五花八門:有時是幾盒珍貴的盤尼西林針劑(代價是兩根金條),有時是幾桶見底才能搞到的柴油,有時是一疊沾著汙漬、卻標注著最新戰況和兵力調動的廢棄軍用地圖碎片。他不再滿足於被動地囤積和隱匿,開始有目的地向外伸出觸角。

沈清辭的腳傷已基本痊愈。她沒有食言,主動接過了貨棧內部的衛生管理和傷患照料。她將從醫書中看來的知識結合沈家祖傳的傷科經驗,製定了簡單的防疫章程——飲用水必須煮沸,垃圾定時清理焚燒,每個人進出必須用簡陋的石灰水消毒。她指揮金大嫂和後來加入的兩個半大孩子,將貨棧裡一間相對乾淨、通風的角落改造成了臨時的“醫護點”,不僅照顧泥鰍,也為阿炳、榔頭等人處理戰鬥中留下的細微創傷和因惡劣環境引發的疥瘡、腹瀉。

起初,老金手下那些粗豪的漢子對這個忽然出現的、清冷寡言的“大小姐”頗不以為然,甚至有些抵觸。但沈清辭並不解釋,隻是沉默地做。她用李浩搞來的有限酒精和藥品,為一個小夥子清理了深可見骨、已經化膿的腳底刺傷,避免了截肢的風險;她用草藥和物理降溫,幫金大嫂熬過了凶險的傷寒高熱。她的動作精準穩定,神情專注冷靜,仿佛置身於聖約翰大學的解剖室,而非這彌漫著血腥、汗臭和硝煙氣味的破敗貨棧。

漸漸地,抵觸變成了敬畏,敬畏又變成了信賴。他們開始叫她“沈小姐”或“沈大夫”,語氣裡帶著連他們自己都未察覺的尊重。李浩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從未置評,隻是每次帶回物資時,會有意無意地多帶一些紗布、酒精或常見藥材。

這天傍晚,李浩帶回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一個穿著破爛學生裝、滿臉血汙和泥垢、左腿不規則扭曲著的年輕男人。他是被榔頭和另一個新加入的、以前在碼頭扛活的漢子“鐵頭”用門板抬回來的。

“在閘北和南市交界的廢墟裡發現的,被炸塌的房子埋了半截,還有口氣。”榔頭彙報時,聲音有些發顫,“我們本來……不想管,但他說……他是‘光華大學’的學生,參加過‘救護隊’,知道……知道一些事情。”

光華大學學生,救護隊。這兩個詞讓李浩眼神微凝。他示意將人抬進沈清辭的“醫護點”。

沈清辭正在給泥鰍換藥,見狀立刻起身。濃重的血腥味和傷口腐爛的惡臭撲麵而來,她眉頭都沒皺一下,迅速檢查傷者的狀況。

“左腿脛腓骨開放性骨折,傷口嚴重汙染,已有感染跡象。失血過多,休克前期。”她的聲音快速而清晰,如同在課堂做病例報告,“需要立刻清創,固定,抗感染。我這裡條件不夠,需要手術器械和更多的磺胺。”

李浩看了一眼傷者慘白的臉和微微翕動的嘴唇,對沈清辭道:“儘力救。需要什麼,列單子。”然後,他轉向那個自稱學生的傷者,俯下身,聲音低沉而清晰:“你說你知道一些事情。關於什麼?”

傷者處於半昏迷狀態,神智模糊,嘴唇哆嗦著,吐出斷斷續續的詞語:“……鬼子……掃蕩……南市……難民營……醫院……他們……要……清……”

話音未落,頭一歪,徹底昏死過去。

南市?難民營?醫院?清……

李浩的瞳孔驟然收縮。南市是華界,但緊鄰法租界,那裡聚集了大量無法進入租界的難民,局勢混亂不堪。日軍若要對那裡進行“掃蕩”或“清理”,意味著戰火將直接燒到租界邊緣,甚至可能以“追擊殘敵”或“維護治安”為名,侵入租界!

這不僅是軍事威脅,更意味著他們這個緊靠邊界、原本還算隱蔽的貨棧,將直接暴露在兵鋒之下!

“清辭,他交給你。儘一切可能,讓他活下來,清醒過來。”李浩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斬釘截鐵,隨即轉向阿炳和榔頭,“通知所有人,一級戒備。老金,帶你的人,立刻去把前後兩條街的情況摸清楚,特彆是通往租界裡麵的小路和下水道。鐵頭,你熟悉這一片的水路,去探探蘇州河我們那幾個備用上岸點現在的狀況。要快!”

命令一條接一條,清晰果斷。貨棧裡原本有些沉悶的空氣瞬間繃緊,所有人都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迅速行動起來。

沈清辭沒有多餘的話,立刻投入搶救。清創、止血、用李浩不知從哪裡找來的簡易夾板固定斷腿,注射了雙倍劑量的磺胺。傷者失血太多,需要輸血,但這裡根本沒有條件。她隻能用生理鹽水(李浩囤積的寶貴物資之一)進行擴容,輔以針灸刺激穴位,強行吊住他的一口氣。

時間在忙碌和壓抑中一分一秒過去。夜色漸深,遠處的槍炮聲似乎更近了,偶爾甚至有流彈尖嘯著從貨棧上空掠過,引得眾人一陣緊張。

約莫兩個時辰後,傷者終於幽幽轉醒,雖然極度虛弱,但神智清醒了一些。

李浩立刻屏退旁人,隻留下沈清辭(她需要觀察傷者狀況)和自己。

“你是誰?知道什麼?說清楚。”李浩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迫人的壓力。

傷者艱難地轉動眼珠,看著李浩,又看看正在為他擦拭額頭的沈清辭,眼中閃過一絲微弱的、類似希望的光芒。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用氣若遊絲的聲音說道:“我……我叫陳啟明,光華大學……醫學院三年級……參加……學生救護隊,在南市……仁濟難民醫院幫忙……”

他斷斷續續地講述:昨天夜裡,一隊身份不明、但裝備精良、行動詭秘的人(他懷疑是日軍便衣或漢奸)潛入南市,秘密抓捕了幾個從閘北前線撤下來的重傷員和醫護人員,其中有一個是救護隊的隊長,掌握著難民醫院的人員名單和部分中共地下黨利用醫院做掩護轉運物資的線索。他們拷打逼供,陳啟明因為去後巷取水僥幸躲過,但在逃跑時被流彈擊中,又被倒塌的建築掩埋。

“……他們……問出了名單……和……和一條從南市通過下水道……進入法租界的……秘密通道……”陳啟明每說幾個字,就要喘一口氣,“隊長……寧死沒說……但……但他們可能……猜到了……醫院……和通道……他們……要清洗……就在……就在……”

他的聲音越來越弱,眼神開始渙散。

“就在什麼時候?”李浩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讓陳啟明痛哼一聲。

“……明……明天……天亮前……”陳啟明用儘最後的力氣吐出這幾個字,頭一歪,再次陷入昏迷。

明天天亮前!

李浩猛地站起身,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南市的仁濟難民醫院,那條秘密通道,還有可能暴露的地下黨線索……一旦日軍或漢奸動手,必然是血腥屠殺和嚴密搜查。戰火蔓延到租界邊緣已是必然,而他們這個貨棧,恰好就在那條秘密通道可能的出口區域附近!更可怕的是,如果對方順藤摸瓜……

“我們得走。”李浩的聲音冰冷,“立刻,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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