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舊識_清辭歸浩外傳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第二十五章舊識(1 / 2)

石室裡的空氣凝固了。

烤兔肉的香味還在彌漫,但那味道現在聞起來像某種詭異的祭品。沈清辭看著李浩,又看看老人,隻覺得背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老人依舊平靜地啃著兔肉,仿佛剛才那句“好久不見”隻是尋常的寒暄。但他的眼睛——那雙渾濁的眼睛此刻異常清明,像寒潭的水,倒映著李浩緊繃的臉。

“你認錯人了。”李浩又說了一遍,聲音裡帶著沈清辭從未聽過的戒備。

老人把最後一塊肉嚼完,用破爛的衣袖擦了擦嘴:“也許吧。人老了,記性不好。”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尤其是記不住那些...該忘掉的事。”

這句話裡有話。沈清辭聽出來了,李浩當然也聽出來了。

“老人家,”李浩的語氣緩和了些,但警戒未減,“多謝你昨晚出手相助。等我能走動,我們就離開,不給你添麻煩。”

“不急。”老人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石室角落的水罐旁,舀了一瓢水喝,“你的傷至少還得養三五天。現在出去,走不出二裡地,就會被那些狗聞著味兒追上。”

“什麼狗?”李浩皺起眉。

“穿便衣,拿好槍,說北方話但口音不對的那些人。”老人轉過身,靠著岩壁坐下,“昨晚來了兩個,被我用你們的手榴彈解決了。但肯定不止這些。”

李浩的臉色變了。他看向沈清辭,用眼神詢問。

沈清辭點點頭:“昨晚確實有人追來,是這位老人家救了我們。”她省略了自己開槍殺人的部分——不知為何,她覺得這件事不該在老人麵前提起。

“他們是什麼人?”李浩問老人。

老人笑了,那笑容很苦:“李先生不知道?”

“我說了,你認錯人了。”

“好,好。”老人擺擺手,像是懶得爭辯,“那我們就當是認錯了。不過那些人,我三年前在張家莊見過。一晚上,一個村子,七十三口人,全沒了。”

沈清辭倒吸一口冷氣。李浩的瞳孔也微微收縮。

“為什麼?”沈清辭問。

老人看向李浩,目光裡帶著審視:“因為那個村子裡,藏了一個不該藏的人。”

“什麼人?”李浩的聲音很平靜,但沈清辭注意到他的手悄悄握成了拳。

“一個教書先生。”老人的視線沒有離開李浩的臉,“省立師範的教書先生。日本人來之前,他在報紙上寫過文章,說了一些...不太妥當的話。後來日本人來了,學校遷往西南,他沒走。說是要留下,保護一批東西。”

李浩的呼吸似乎停滯了一瞬。

“什麼東西?”沈清辭追問。

老人搖搖頭:“這我就不清楚了。隻知道後來他被追捕,逃到了張家莊。莊裡的老族長收留了他,把他藏在祠堂的密室裡。”老人的聲音低了下去,像是在回憶什麼痛苦的事,“那些狗不知怎麼得到了消息,半夜包圍了村子。他們沒穿軍裝,沒打旗號,但手裡的槍都是日本造的新家夥。”

石室裡隻剩下柴火劈啪的聲響。

“老族長被吊死在村口的槐樹上。”老人繼續說,聲音平靜得可怕,“其他男人被逼著挖坑,然後一排排槍斃。女人和孩子...有些被帶走,有些就死在自家門口。最後他們放火燒村,燒了整整一夜。”

沈清辭感到胃裡一陣翻攪。她在報社時聽過類似的傳聞,但聽說是聽說,親耳從可能是幸存者的人口中聽到,那種衝擊完全不同。

“那個教書先生呢?”李浩問。他的聲音異常平靜,但沈清辭看見他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跑了。”老人說,“或者說,有人幫他跑了。祠堂有條密道,通往後山。他應該是從那裡走的。”

“你怎麼知道這些?”

老人沉默了很久。久到沈清辭以為他不會回答了,他才緩緩開口:“因為我就是張家莊的人。”

石室裡一片死寂。

老人撩起左臂破爛的衣袖,露出手腕上一道深深的疤痕——不是刀傷,更像是被什麼粗糙的東西勒過,皮肉外翻後愈合的痕跡。

“那天晚上,我被吊在祠堂的梁上,看著他們殺人。”老人的聲音依舊平靜,但每一個字都像從齒縫裡擠出來的,“他們要我交代那個教書先生去了哪裡,交代村裡還有誰幫過他。我沒說。”

“所以他們就...”

“所以他們割斷繩子,讓我摔下來,以為我死了。”老人放下衣袖,“我命大,摔在草堆上,隻斷了條胳膊。等他們走了,我爬出來,看見整個莊子都在燒。”

沈清辭無法想象那個畫麵。一個人,拖著斷臂,從屍體堆裡爬出來,看著自己的家、自己的親人、自己熟悉的一切在火海中化為灰燼。

“後來呢?”李浩問。他的聲音很輕。

“後來我就成了鬼。”老人笑了,那笑聲空洞得讓人心頭發寒,“在山裡遊蕩,躲著人,尤其是那些穿便衣拿好槍的狗。直到找到這個山洞,一住就是三年。”

沈清辭看著老人臉上的皺紋,那些溝壑裡仿佛刻著那場大火的所有灰燼。她突然明白為什麼老人說“在這個世道,有名字的人都死得早”——因為他已經沒有名字了,他隻是一個從地獄爬回來的鬼魂。

“你為什麼幫我們?”李浩突然問。

老人看著他,目光深邃:“因為昨晚,我在你身上看到了那個教書先生的影子。”

李浩的脊背挺直了:“我說了,你認錯人了。”

“也許吧。”老人沒有爭辯,隻是轉頭看向石室頂部的那道裂縫,“但是李先生,你知道嗎?那個教書先生逃走的時候,留下了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一本書。”老人說,“用油紙包著,藏在祠堂神龕下麵的磚縫裡。他說如果有人來找,就把書交給那個人。”

李浩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書呢?”

“在我這裡。”老人平靜地說,“三年來,我一直帶在身邊。”

沈清辭的心跳加快了。她看向李浩,發現他的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不是因為傷口疼痛,她能看出來——是因為緊張,因為某種深埋心底的秘密即將被揭開。

“能...讓我看看嗎?”李浩的聲音發顫。

老人盯著他看了很久,終於站起身,走到石室最陰暗的角落。那裡有一堆亂石,他搬開其中幾塊,露出一個挖空的小洞穴,從裡麵取出一個用油紙層層包裹的小包。

包裹不大,約莫兩寸厚。老人小心翼翼地捧著它,走回火堆旁。

“我一直想知道,這本書裡到底寫了什麼。”老人沒有立刻把包裹遞給李浩,而是拿在手裡,像是在掂量它的重量,“但我不識字,看不懂。隻是覺得,能讓那麼多人為之送命的東西,一定很重要。”

李浩伸出手,但老人沒有立刻給他。

“李先生,”老人突然說,“如果這本書真的是留給你的,那你欠張家莊七十三條人命一個交代。”

這句話像一把冰錐,刺穿了石室裡凝滯的空氣。

李浩的手僵在半空,臉色由白轉青,最後變得鐵灰。沈清辭看見他的喉結上下滾動,嘴唇顫抖,卻說不出一個字。

“老人家,”沈清辭忍不住開口,“那件事不能怪他,他隻是...”

“隻是什麼?”老人轉向她,目光銳利,“隻是逃走了?隻是活下來了?小姑娘,你知道活下來的人要背負什麼嗎?”

沈清辭啞口無言。她知道。報社被炸後,她躲在廢墟裡三天三夜,聽著外麵日本兵的皮靴聲和搜查聲。當老金把她從瓦礫堆裡扒出來時,她問的第一句話是:“其他人呢?”

老金的沉默就是答案。

活下來的人要背負的,是那些沒能活下來的人的生命重量。那種重量,能把人的脊梁壓彎,能把人的心壓成粉末。

“給我。”李浩終於開口,聲音嘶啞得不像他自己的,“如果是我的東西,給我。”

老人盯著他的眼睛,許久,終於把油紙包裹遞了過去。

李浩接過包裹,手在顫抖。他沒有立刻打開,而是閉上眼睛,深吸了幾口氣,像是在積蓄勇氣。然後,他用顫抖的手指,一層層剝開油紙。

最裡麵是一本線裝書,藍色封麵,沒有題字。書頁已經發黃,邊緣有些破損。李浩小心翼翼地翻開第一頁——

沈清辭看見他的表情凝固了。

那是一種極其複雜的表情:震驚、痛苦、懷念、愧疚...所有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的臉扭曲成一張沈清辭從未見過的模樣。他的手抖得更厲害了,幾乎拿不住那本書。

“是...是什麼?”沈清辭輕聲問。

李浩沒有回答。他隻是盯著書頁,眼睛一眨不眨,仿佛靈魂已經被吸了進去。

老人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石室裡隻有柴火燃燒的劈啪聲,和李浩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

終於,李浩抬起了頭。他的眼睛裡布滿血絲,卻異常明亮,像是燃燒著什麼沈清辭看不懂的東西。

“謝謝你。”他對老人說,聲音哽咽,“謝謝你保護它三年。”

老人點點頭:“現在能告訴我,這是什麼了嗎?”

李浩把書合上,抱在胸前,像抱著一個嬰兒:“這是...一批文物的藏匿地點記錄。”

“文物?”

“故宮的文物。”李浩閉上眼睛,“日本人打來之前,北平故宮博物院和古物陳列所緊急轉運了一批最珍貴的文物南下。這件事很秘密,知道的人不多。”

沈清辭愣住了。她在報社時隱約聽說過這件事,但那是最高機密,普通記者根本接觸不到。

“那位教書先生...是你的朋友?”沈清辭試探著問。

李浩沉默了很久,久到沈清辭以為他不會回答了。然後他緩緩睜開眼睛,眼睛裡有一種決絕的光:

“不是朋友。”他說,“是我父親。”

沈清辭感到一陣眩暈。所有的碎片,在這一瞬間突然拚湊起來——李浩的身手,他的學識,他對北方道路的熟悉,以及他寧死也要往北走的執念。

“你父親是...”

“李慕白。省立師範的曆史教授,故宮博物院特聘顧問。”李浩的聲音平靜下來,但那平靜下是洶湧的暗流,“日本人來之前,他負責南遷文物中古籍善本部分的清點和轉運。但他沒有跟著文物一起南下,而是留了下來。”

“為什麼?”

“因為他發現,轉運計劃裡有內鬼。”李浩說這話時,眼睛看向手中的書,“有人想把文物的轉運路線賣給日本人。父親想查出是誰,所以假裝生病,留在了淪陷區。”

沈清辭倒吸一口冷氣。這是叛國罪,是死罪中的死罪。

“他查到了?”

李浩點頭:“查到了。但對方也發現了他。追殺開始了。他一路逃到張家莊,被老族長收留。但在那之前,他已經把查到的內鬼名單,以及另外一批文物的藏匿地點,都記錄在了這本書裡。”

“另外一批文物?”

“官方南遷之外,還有一批更珍貴的文物,走的是另一條秘密路線。”李浩撫摸著書的封麵,“這是父親和一些愛國商人、收藏家私下組織的行動。他們變賣家產,雇傭人手,把一批如果落入日本人手中會引發國際糾紛的國寶級文物,偷偷運出了北平。”

沈清辭聽得心驚肉跳。這簡直是行走在刀尖上的行動,一旦暴露,不僅參與者會死,文物也會被日本劫掠。

“後來呢?”

“後來父親在張家莊隻待了三天,追兵就來了。他本來想帶著這本書繼續逃,但老族長說:‘李先生,你一個人目標太大,把東西留下,我們幫你保管。你活著出去,比這本書重要。’”

李浩的聲音哽住了。他停頓了很久,才繼續說下去:

“父親同意了。他把書藏在祠堂,然後從密道逃走。他以為...他以為這樣就能保護張家莊的人。他以為那些人隻是衝著他來的,不會為難普通百姓。”

“但他錯了。”老人平靜地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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