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停下了動作,但眼神裡閃過一絲狠厲。
躲在灌木後的清辭三人,大氣不敢出。
情況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軍統的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們也在找金鱗的人?還是……另有目的?
“把箱子放下。”年輕軍官命令道。
女人沉默片刻,最終還是把藤箱放在了船頭。
“雙手抱頭,上岸。”
女人照做了。她慢慢走上渡口的石階,雙手抱頭,一步步走向橋頭。
年輕軍官示意手下上前搜身。兩個士兵一左一右,開始搜查女人。
就在其中一個士兵的手要碰到女人腰間時,異變再起!
渡口的水裡,突然冒出三個人影!
是蒙麵人,穿著黑色的水靠,手裡拿著短刀!他們從水裡竄出,直撲軍統的人!
“小心!”年輕軍官大喊,舉槍就射。
但蒙麵人的動作更快!一個蒙麵人揮刀砍倒了一個士兵,另一個蒙麵人撲向年輕軍官。第三個蒙麵人則衝向船上的藤箱。
混戰爆發了!
槍聲,刀劍碰撞聲,慘叫聲,瞬間打破了夜的寧靜。
年輕軍官的身手不弱,和蒙麵人纏鬥在一起。但他的手下就沒那麼幸運了——猝不及防之下,又有兩人倒下。
女人趁機動了!她一個翻滾躲到橋墩後,從懷裡掏出一把槍,對著軍統的人就是幾槍!
戰況瞬間逆轉。
軍統這邊隻剩下年輕軍官和另一個士兵,而對方有四個蒙麵人,還有那個女人。
“撤!”年輕軍官咬牙下令,一邊開槍掩護,一邊往樹林方向退。
蒙麵人沒有追。他們的目標是藤箱。
一個蒙麵人跳上船,抓起藤箱。但就在他要離開時,橋頭的方向,突然傳來一聲大喝!
“放下箱子!”
是啞叔!
一個五十來歲的男人從橋頭的陰影裡走出來,手裡端著一把老式的獵槍。他身後,跟著小豆子和另外兩個年輕人,手裡都拿著棍棒和砍刀。
啞叔不會說話,但他的眼神很凶,像被逼到絕境的野獸。
蒙麵人顯然沒料到還有人埋伏。為首的那個猶豫了一下,做了個手勢——撤。
蒙麵人帶著藤箱,迅速跳進河裡,消失在黑暗的水麵下。那個女人也趁機跑了,消失在橋的另一端。
戰鬥來得快,去得也快。
轉眼間,橋頭隻剩下啞叔和他的人,還有地上幾具屍體——軍統的三個士兵,和一個蒙麵人。
死一般的寂靜重新籠罩下來。
隻有風吹楓葉的聲音,和遠處寒山寺隱約的誦經聲。
躲在灌木後的清辭三人,這才敢慢慢探出頭。
啞叔已經發現了他們,招了招手。
三人走了過去。
啞叔是個精瘦的中年人,臉上有道疤,從左眼角劃到嘴角,讓他的臉看起來有些猙獰。但他看林硯秋的眼神,卻充滿了關切。
他打著手勢——啞語。
林硯秋看懂了他的意思,對李浩和清辭翻譯:“啞叔說,他在這裡守了兩天了。三天前,有人往渡口的石縫裡塞了張字條,說‘楓橋,子時,取貨’。但字條沒有署名。”
“是顧小滿留下的?”清辭問。
“不知道。”林硯秋搖頭,“啞叔說,他今晚來,是想看看誰會出現。沒想到……”
沒想到引來了這麼多人。
軍統,蒙麵人,還有那個女人。
藤箱被搶走了。
線索又斷了。
不,還沒有完全斷。
清辭忽然走向那具蒙麵人的屍體。她蹲下身,掀開屍體的麵巾。
是個年輕男人,二十七八歲,臉色蒼白,眼睛還睜著,但已經沒了神采。清辭搜他的身——沒有證件,沒有能證明身份的東西。但他的左手手腕上,有個紋身。
三條波浪線。
金鱗的標記。
“是金鱗的人。”清辭說。
“但那些蒙麵人,也是金鱗的人。”李浩皺眉,“他們為什麼自相殘殺?”
“也許……”清辭看著那個紋身,“也許金鱗內部,也有不同的派係?”
這很有可能。
任何龐大的組織,都不可能鐵板一塊。尤其是像金鱗這樣深入各個領域的組織,內部肯定有利益衝突,有權力鬥爭。
如果是這樣,那就有機可乘。
啞叔又打著手勢。
林硯秋翻譯:“啞叔說,那個藤箱很輕,不像是裝文件或貴重物品的。而且箱子上有個記號——右下角,用刀刻了個三角形。”
三角形。
又是三角形。
清辭的心跳加快了。
“三角形代表什麼?”她問。
林硯秋搖頭:“不知道。但顧長明生前,最喜歡三角形。他說,三角形是最穩定的結構,但也是最鋒利的形狀。”
三角形,穩定的結構,鋒利的形狀。
餌。
三角的餌。
清辭忽然明白了什麼。
“那個藤箱……”她緩緩說,“可能不是真正的貨。而是……餌。”
“餌?”
“用來釣出金鱗內部不同派係的人。”清辭的思路越來越清晰,“顧小滿,或者她背後的人,用這個藤箱做誘餌,看看誰會來搶。而誰搶到了,誰可能就是……”
“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叛徒。”李浩接過了話頭。
對。
金鱗這張網太深,太廣。要從外部打破,幾乎不可能。但如果是內部出現了裂痕……
那就有機會。
啞叔點頭,又打著手勢。
林硯秋翻譯:“啞叔說,那個女人的身份,他查到了。她叫白玫,是上海‘百樂門’的舞女。但還有另一個身份——她是個日本特務。”
日本特務。
所以那個女人,不是金鱗的人,而是日本人那邊的人。
那批軍火是日本人提供的,現在日本特務也在找第七個箱子……
這說明什麼?
“第七個箱子裡,可能有日本人不想讓人知道的東西。”李浩說。
“或者,有能證明二皇子和日本人交易的證據。”清辭補充道。
如果是這樣,那這個箱子,就太重要了。
重要到足以改變這個國家的命運。
“我們必須找到它。”清辭說,聲音堅定。
“但怎麼找?”林硯秋苦笑,“線索又斷了。”
“沒有斷。”清辭看向橋下的河水,“那個藤箱雖然是餌,但它既然被放在這裡,說明真正的貨,離這裡不遠。”
她走到橋邊,看著橋墩上斑駁的苔痕,和那些不知道什麼年代刻上去的字跡。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她輕聲念著張繼的《楓橋夜泊》。
“顧小滿最喜歡這首詩。”林硯秋說,“她常說,要是能像張繼那樣,在楓橋下泊一夜船,聽一夜鐘聲,這輩子就值了。”
泊船。
聽鐘。
清辭忽然抬頭,看向寒山寺的方向。
“她說,‘夜半鐘聲到客船’。”清辭緩緩說,“如果她留下了線索,會不會……和鐘聲有關?”
“鐘聲?”
“或者,和船有關。”李浩接口道,“那個藤箱出現在船上。而顧小滿留下的字條說,‘東西在聽雨’。但聽雨茶樓的老板說,包裹被人取走了。可是……”
他頓了頓,眼睛亮了。
“可是如果那個包裹,不是真正的貨呢?如果真正的貨,根本就沒有離開過蘇州呢?”
“你是說……”
“顧小滿可能玩了個障眼法。”李浩快速說道,“她故意在聽雨茶樓留下線索,讓所有人都以為貨被取走了。但實際上,真正的貨,還藏在某個地方——一個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地方。”
“哪裡?”
李浩看向楓橋,看向橋下的河水,看向遠處的寒山寺。
“一個和‘楓橋夜泊’有關的地方。”
清辭和林硯秋都看向他。
月光下,李浩的眼睛亮得像寒星。
“我們得去找。”他說,“天亮之前,必須找到。”
夜,還深。
而時間,已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