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凝,新房內一對龍鳳喜燭燃了大半,燭淚堆積,躍動的火光在牆壁上投下搖曳的影子。
三更的梆子聲剛過,新房門外傳來一陣壓抑的咳嗽聲。
“咳咳……”
隨即是略顯遲疑的腳步聲。
沈惜念本就淺眠,一聽這聲音,就立馬驚醒。
“吱呀!”門被輕輕推開,一個身著暗紅色常服的身影走了進來。
他身量修長,但因傷病,背脊微彎,腳步也有些虛浮。
借著燭光,沈惜念看清了他的臉。
與邊關武將常見的粗獷不同,他的五官竟帶著幾分江南水鄉的秀氣。
隻是常年的風沙與征戰,將他的皮膚鍍上了一層健康的麥色,眉宇間也染上了揮之不去的疲憊與堅毅。
不是受傷了嗎?
受傷了就好好休息!
乾嘛大晚上的來擾人清夢!
心裡雖然是這麼想的,但沈惜念麵上並沒有任何不耐。
她從容地從床上起身,對著他盈盈一拜,聲音平靜無波:“妾身不知夫君今夜會來,先行歇息了,望夫君勿怪。”
霍啟明擺手:“無妨。”
他走到桌邊,在一張梨花木椅上坐下,動作間牽動了傷口,讓他幾不可聞地蹙了蹙眉。
沈惜念默默上前,為他斟了一杯溫茶,也為自己倒了一杯。
兩人對坐,燭火劈啪,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尷尬與寂靜。
最終還是沈惜念打破了沉默,她斂下眼睫,輕聲問道:“夫君……可需妾身侍候洗漱?”
“不用!”
霍啟明幾乎是立刻拒絕,聲音有些急促。
隨即意識到失態,放緩了語氣,“我……我來,是有幾句話想對你說。”
沈惜念抬起眼,靜靜地看著他,捧著微涼的茶杯,等待他的下文。
霍啟明似乎下定了決心,從寬大的袖袍中取出一封折疊整齊的信函,放在了桌上,推向沈惜念。
他的手指修長,指節分明,帶著習武之人的粗糙,卻意外地乾淨。
“沈小姐,”他換了個稱呼,目光坦誠而帶著些許歉意,“你我這場婚姻,乃是聖上賜婚,並非情投意合。我一介武夫,常年行軍打仗,腦袋彆在褲腰帶上,今日不知明日事。實在不願……耽誤了你的終身。”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卻清晰:“這是一封放妻書,我已簽字畫押。若你願意,可憑此物,另覓良緣。”
沈惜念徹底怔住。
放妻書?
這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