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她從未聽聞嫁入霍家的妹妹有過和離或被休棄的經曆。
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
還是說,前世的霍家,也有著她所不知曉的隱秘?
她伸出纖細的手指,拿起那封信函,並未立刻打開,而是抬眸看向霍啟明,唇邊勾起一抹似嘲非諷的弧度。
“霍小將軍可知,在這世道,一個新婚之夜便被丈夫給予放妻書的女子,即便她清白無辜,世人會如何評判她?她的母家會如何待她?她往後餘生,除了青燈古佛抑或一條白綾,還能有何路可走?”
霍啟明聞言,臉上頓時浮現慌亂,急忙解釋道:“沈小姐誤會了。我並非要你現在就走,更不是要逼你,我是想給你一個選擇。”
“你若願意留在邊關,我必以禮相待,將你視作親妹照料,絕不讓任何人輕慢於你。你若日後遇到心儀之人,亦可憑此書離去,去追尋你自己的幸福,不必將大好年華虛耗在我這個不知能否看到明日太陽的武夫身上。”
他言辭懇切,眼神清澈,不似作偽。
沈惜念心中的詫異更深。
她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看似秀氣卻帶著軍人錚錚鐵骨的年輕將軍,緩聲問道:“將軍如此為我著想,可是心中早已有了意中人,故而才要迫不及待地放我自由?”
霍啟明被問得一懵,連連擺手,語氣帶著幾分笨拙的坦誠:“沒有的事。我一介粗人,整日裡不是在校場就是在戰場,哪裡來的什麼意中人。我隻是覺得,你不該被這樁婚事束縛。”
看著他窘迫又認真的模樣,沈惜念心中的冷意稍稍消散了些許。
她沉吟片刻,將那份放妻書輕輕放回桌上,推回到他麵前。
“將軍,”她迎上他疑惑的目光,聲音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既然你並無心上人,你我二人又皆是無辜被命運捆綁,何不試著相處看看?我們不妨試著了解彼此,培養感情。若最終能做恩愛夫妻,自是最好。若實在緣分淺薄,無法成為眷屬,到時再以兄妹相稱,各自安好,也為時不晚。將軍以為如何?”
霍啟明一愣。
她這麼快就接受了這些?
她看向他的目光,沒有新嫁娘的羞澀,也沒有被“拋棄”的怨懟,隻有一種超乎年齡的沉穩和洞徹。
他怔怔地看著她燭光下清麗卻堅毅的側臉,鬼使神差地點了頭:“自然……可以。”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親兵打扮的小廝也顧不得禮節,匆匆推門而入,附在霍啟明耳邊低聲急語了幾句。
霍啟明臉色驟然一變,猛地站起身,也顧不上傷口疼痛,對沈惜念匆匆留下一句:“你好生休息,軍中急務,我需立刻處理!”
便隨著那小廝快步離去,身影迅速消失在門外濃鬱的夜色中。
新房內再次恢複了寂靜,隻餘燭火搖曳。
沈惜念緩緩端起桌上那杯早已涼透的茶水,湊到唇邊,輕輕抿了一口。
冰涼的液體滑入喉中,帶來一片清醒的寒意。
她抬眸望向霍啟明消失的方向,唇角緩緩勾起一抹深意盎然的弧度。
好戲,已經開場了!
霍啟明離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秋月便腳步匆匆地推門而入,臉上帶著刻意壓製的驚慌,低聲道:“小姐,東院那邊出事了!宸王殿下突然嘔血昏迷,現在整個東院都圍滿了大夫,亂成一團。”
沈惜念聞言,臉上沒有絲毫意外,反而唇角輕輕一勾,逸出一絲清淺卻冰冷的笑意。
她從容地放下早已涼透的茶盞,站起身,理了理身上並未換下的嫁衣。
“走吧,”她聲音平靜,帶著一種儘在掌握的從容,“該我們去‘雪中送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