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行軍打仗在行,麵對這種後宅婦人的哭鬨,實在是束手無策。
沈惜念唇角勾起一抹冷嘲的弧度,抬步邁過高高的門檻,走了進去。
“兒媳給父親請安。”她對著霍晉盈盈一拜,聲音清亮平穩,仿佛完全沒有聽到那刺耳的哭嚎。
李媽媽聽到她的聲音,哭聲陡然又拔高了一個調,捶胸頓足,更加賣力。
霍晉歎了口氣,看向沈惜念,語氣帶著商量的意味:“惜念啊,你來了。李媽媽畢竟是府裡的老人,這次……懲罰是否過於嚴苛了些?她終究是啟明的奶娘,看在往日情分上,不如就恢複她的份例,小懲大誡吧?”
沈惜念臉上依舊帶著得體的淺笑,目光卻清亮銳利,直直迎上霍晉。
“父親執掌軍中,紀律嚴明,當知‘令行禁止’四字的重要性。如今府中中饋既由兒媳掌管,若今日放任李媽媽倚老賣老、以下犯上而不加嚴懲,他日兒媳該如何約束他人,如何服眾?這規矩一旦破了口子,再想立起來,可就難了。”
她句句在理,將後宅管理與軍中紀律相比,讓霍晉一時語塞。
不等霍晉開口,原本跪在地上的李媽媽突然竄了起來,指著沈惜念的鼻子,怒目圓睜,徹底撕破了臉。
“你放屁!分明就是你故意找茬,給我這下馬威!你一個新婦,剛進門就想著排除異己,拿我這個老太婆開刀殺雞儆猴!”
“彆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幾天把我身邊得力的人都找了個由頭或降職或打發走。你就是鐵了心要逼死我!”
麵對李媽媽的指控,沈惜念不氣不惱,反而冷笑一聲,目光如冰刃般掃過李媽媽。
隨即轉向霍晉,語氣清晰而冷靜:
“父親明鑒。兒媳並非無故懲戒。李媽媽身邊的張婆子,克扣廚房采買銀錢中飽私囊,證據確鑿;其侄兒王管事,負責的馬廄疏於管理,導致戰馬病死三匹,此乃失職大罪;還有那趙嬤嬤,縱容其子在外打著霍府旗號欺壓良善,敗壞霍家名聲……”
“這樁樁件件,皆有賬目、人證可查。兒媳依府規處置,何錯之有?”
她每說一件,李媽媽的臉色就白一分。
這些事她自然心知肚明,隻是以往無人敢深究罷了。
沈惜念最後看向霍晉,語氣坦然甚至帶著一絲決絕:“若父親認為兒媳這般秉公處置有錯,認為維係府規、整肅風氣不妥,那便是兒媳能力不足,不配掌管這中饋之權。請父親此刻便將管家之權收回,兒媳絕無怨言。”
她這一番連消帶打,既擺明了事實,點出了李媽媽等人確有過錯,又將了霍晉一軍。
她倒要看看這大將軍是要維護包庇犯錯的老仆?還是要支持她這個新主母整頓家風?
霍晉看著神色平靜卻目光堅定的兒媳,又看了一眼臉色慘白、氣勢已泄的李媽媽,心中已然明了。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不必多言!既然將中饋交予你,便是信你。府中之事,按你的規矩辦即可!”
李媽媽不甘地哀嚎了一聲:“大將軍——”
霍晉擺了擺手,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更像是一種息事寧人的安撫:
“好了!此事不必再議!說到底,是老夫常年疏忽,未能妥善管理內宅,才縱出這些事端。李媽媽,你終究是看著啟明長大的老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的份例照舊,但這筆銀子,不從公庫出,從老夫的月例裡撥給你便是。如此,既不破壞府內規矩,也算全了這些年的情分。”
他自認這已是兩全其美的法子,既維護了兒媳的權威,也保全了李媽媽的體麵。
然而,沈惜念站在一旁,眸色卻瞬間沉靜下來,眼底深處掠過一絲諱莫如深的冷意。
霍大將軍難不成是有什麼把柄在李媽媽手上?
否則為何如此縱容此人?
看來這霍家的水,並不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