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沈惜念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其荒謬的話,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夫君說的倒是輕巧。若是夫君軍中有士卒燒了糧倉輜重,夫君也能一句‘不是故意’、‘算了’便輕輕揭過嗎?”
她頓了頓,目光銳利如刀,直刺霍啟明:“如果夫君覺得軍中法度可以如此兒戲,那妾身無話可說,今日之事,自然也可以‘算了’。”
“這……這怎麼能相提並論?”霍啟明眉頭緊鎖,覺得她的比喻過於極端,“軍中乃國之重器,法度森嚴,自然不能與後宅小事等同。”
“小事?”沈惜念聲音陡然轉冷,“李媽媽今日一場火,燒掉的是霍家的賬房。是府中重要的文書、賬目所在。若非救火及時,火勢蔓延開來,燒毀庫房、甚至殃及整個府邸,那還是小事嗎?屆時,府中上下安危何在?”
她往前一步,氣勢逼人:“規矩就是規矩。無規矩不成方圓。今日若因李媽媽是‘老人’、‘不是故意’便破了這規矩,輕輕放過。”
“那明日,是不是任何下人都可以效仿,闖了禍便來求一句‘不是故意’?長此以往,這府中還有誰會聽從主母號令?那妾身該如何管理下人?如何服眾?”
她目光掃過周圍噤若寒蟬的下人們,聲音清晰而堅定:“軍中鐵律如山,方能令行禁止,百戰不殆,後宅規矩亦然。夫君莫非以為,治家與治軍,道理不同?”
李媽媽在一旁聽著,見霍啟明似被沈惜念說得有些動搖,心中大急,也顧不得疼痛,立刻尖聲插嘴,指著沈惜念罵道:
“小將軍!你看看!你看看她這副嘴臉!”
“牙尖嘴利,咄咄逼人!哪裡有一點為人妻子的溫順賢淑?”
“她就是個毒婦!是禍害!”
“一進門就攪得家宅不寧,連您這個主子都敢頂撞!”
“老奴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啊!”
……
她越說越難聽,汙言穢語層出不窮。
霍啟明聽著,臉色越來越沉,終於忍不住低喝一聲打斷她:“李媽媽!不要再說了!”
他深吸一口氣,看著李媽媽,語氣嚴肅:“不管如何,她是我的妻子,是這霍府的少夫人。我希望李媽媽,能夠像尊重我一樣,尊重她。”
李媽媽被他一喝,雖心有不甘,卻也隻得暫時閉了嘴,隻用怨毒的眼神剜著沈惜念。
霍啟明轉向沈惜念,眼神裡帶著懇切,也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你說的有道理。府中規矩,確實不能因私廢公。李媽媽有錯,該罰。”
他話鋒一轉:“但是,李媽媽不管怎麼說,是自小看著我長大,對我有哺育之恩,在我心中,如同半個娘親。我……實在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受這剩下的十五記板子。”
他頓了頓,目光堅定地看著沈惜念,沉聲道:“所以,這剩下的板子……由我來替李媽媽受。”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
連李媽媽都愣住了。
沈惜念眉梢微微一挑,看著霍啟明那副“孝義兩全”、不惜自懲以全情分的模樣,心中隻覺得無比諷刺,又覺得有些可笑。
她緩緩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冰冷而了然的笑容,聲音清晰地說道:
“好呀。”
“既然夫君如此‘孝順’,甘願以身代過,成全這母子之義……”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回霍啟明身上,語氣平靜無波,卻字字清晰,“妾身哪裡敢有不從呢?”
霍啟明走到李媽媽剛剛受刑的位置,沒有絲毫猶豫,俯身趴了下去。
他脊背挺直,麵容緊繃,顯然是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