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戒指耳機傳來“死聲”
——“沈鳶,彆信禁毒支隊,你男友還活著,下一個塑料袋裝的是你的指紋。”
一、00:03:12
解剖中心的排風係統發出低頻嗡鳴,像一枚鈍針持續刺進耳膜。沈鳶把第11號檢材袋平推上不鏽鋼台,LED無影燈打下的冷白光讓那截斷指顯得更加“孤獨”——蒼白、乾淨,指甲蓋上的月牙還留著淡粉色,仿佛主人隻是臨時請假,隨時會回來簽收。
可沈鳶知道,它永遠不會回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戴上5.5號乳膠手套,慣例三件套:視、觸、測。視診完成——右手小指,自近節指骨中段斜向切斷,創麵平整;觸診完成——指腹微凹,說明死亡後12小時內曾被冷凍;現在輪到測量。
“0.48毫米。”遊標卡尺的金屬爪扣住骨縫,屏幕跳出數字。
又是“雙Y”刀痕——切口在放大200倍下呈兩條對稱倒Y字,像毒藤彼此纏繞後留下的簽名。三年前,她在林驍最後一次傳回的加密照片裡見過同樣的刀痕,照片下麵隻有兩個字:雙Y。
那之後,林驍的戶籍被注銷,警號封存,連與她合影的檔案都被列入絕密。
沈鳶把卡尺歸零,正要記錄,突然——
“哢嗒。”
極輕極脆,像有一粒金屬米落在瓷盤裡。聲音來自解剖台左側的物證盤,那裡躺著從斷指上取下的金戒指。
她側頭,看見戒指內圈裂開一道頭發絲細的縫,一枚隻有2毫米厚的黑色芯片彈了出來,像毒蛇吐信。
下一秒,芯片頂端亮起幽綠燈,空氣裡響起帶著濕度的男低音:
“沈鳶,彆出聲,照我說的做。”
那聲音——那副讓她在無數個淩晨夢回時猛然坐起的聲線——
林驍。
二、00:05:08
沈鳶的指尖狠狠掐進掌心。
耳機?不,是骨傳導微振器,芯片直接貼著金屬盤,把整個解剖台變成揚聲器。
“我知道你現在有很多問題。”聲音繼續,語速極穩,卻帶著砂紙般的疲憊,“先回答我,你身邊有幾個人?”
沈鳶用喉頭微不可聞地擠出數字:“零。”
“很好。鎖門,關燈,把攝像頭蓋掉,給我三十秒。”
她照做。
黑暗像一塊冰砸下來,隻剩排風係統的綠點指示燈。那聲音短暫停頓,背景裡出現斷續的槍機聲,像隔著厚牆。
“長話短說——”
“你還活著?”沈鳶終於找回呼吸。
“活不活著,由你定義。”林驍苦笑,“我現在是通緝編號A071,‘畫眉’給我的代價比警方高十倍,所以我隻能當死人。”
沈鳶攥緊桌沿,“你在哪?”
“離你一百二十米,地下一層B192排風管道。”他壓低音量,“我左手鎖骨骨折,右側腹貫通傷,血快流到腳踝。如果你喊人,十五秒內我會被特勤隊打成篩子。”
一百二十米——那是解剖中心地下冷凍庫,警方布控最外圍。
“你要我救你?”
“不,我要救你。”林驍咳嗽,聲帶像被碎玻璃滾過,“下一個斷指是你的,他們已拿到你的指紋模。”
沈鳶背脊驟涼。
“聽好,三小時後,也就是淩晨四點十一分,會有人來收走這枚戒指。你必須在三點五十前把芯片放回去,否則——”
砰!
外部走廊突然傳來撞擊聲,像有人把重物砸向安全門。林驍的聲音瞬間繃緊:“他們來了。記住,彆信禁毒支隊,彆信周野。”
“等等!”沈鳶低吼,“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為什麼——”
“——活下去,我就告訴你全部。”
嘟——
芯片綠燈滅,解剖台恢複死寂。
沈鳶這才發現,自己手心全是汗,乳膠手套滑得如同泥鰍。她扯掉手套,打開燈,攝像頭紅色指示燈一閃一閃,像隻偷窺的眼。
她必須做抉擇:報警,或者讓一枚“死”去的芯片繼續撒謊。
三、00:12:35
沈鳶把戒指重新扣合,用鑷子夾回斷指,拍照、記錄、封存,動作行雲流水,仿佛剛才隻是幻聽。
但她知道不是。
三年前,林驍最後一次出征,目標正是“畫眉”。行動代號“雙Y”,由禁毒支隊副隊長周野親自指揮。結果十三名特警陣亡,林驍失蹤,行動報告被蓋“絕密”。
而今,雙Y刀痕重現,林驍的聲音從一枚戒指裡爬回來,告訴她:彆信禁毒支隊。
如果林驍說的是真的,那麼周野——她最敬重的上司——就是內鬼?
沈鳶不敢往下想,她需要證據。
她把芯片藏進一次性縫合包,塞進隔離衣內袋,轉身出門。
門口,值班保安老胡正在巡更,見她出來,笑著打招呼:“沈法醫,今晚又加班?”
沈鳶點頭,目光掃過他腰間對講機——頻道3,直通特勤隊。
“胡叔,幫我鎖一下解剖中心,我忘帶水杯。”她故意把鑰匙落在操作台。
老胡不疑有他,刷卡進門。
沈鳶趁機閃進隔壁標本室,關門、反鎖、拉下百葉窗。
標本室恒溫4℃,一排排玻璃罐裡泡著病理器官,空氣裡彌漫著福爾馬林與死亡混合的甜膩。
她掏出芯片,用手術刀挑開表層,露出更細的銅線網格——北鬥+LoRa雙模,信號可穿五十厘米混凝土,難怪在地下管道仍能撥號。
芯片背麵,激光蝕刻一行小字:
YENDO07
ENDO——內窺鏡?內毒素?還是……內鬼(Endogenous)?
沈鳶把字拍照,藍牙上傳到私人雲端,再加密。
她必須去找一個人:技偵室的顧淼。
但在此之前,她得先甩掉攝像頭與門禁記錄。
四、00:29:10
淩晨的地下車庫像一座被抽乾空氣的墳。
沈鳶把連帽隔離衣反穿,戴上鴨舌帽,刷卡開了一輛沒有標識的運屍車——鑰匙一直藏在雨刮器下,全單位隻有她與顧淼知道。
導航顯示到技偵樓直線1.3公裡,但得繞過特警崗哨。
她選擇下穿汙水管廊,那條路是屍體轉運專用,監控盲區。
車子滑進管廊,黑暗瞬間吞沒燈光,隻剩昏黃尾燈照出兩道血一樣的長影。
沈鳶踩下油門,腦子卻飛速回放林驍的每句話:
“彆信禁毒支隊。”
“下一個斷指是你的。”
“三點五十前放回去。”
三點五十——距離現在還有一小時二十分鐘。
她必須在放回去之前,弄清楚芯片裡到底藏了什麼。
出口處,鐵柵欄被撬開一道縫,像有人提前為她開門。
沈鳶心一緊,腳下卻沒停。
車子衝出地麵,技偵樓後門赫然在目。
她剛熄火,側窗被人輕叩。
顧淼穿著睡衣、披羽絨服、踩一次性拖鞋,舉著手機電筒,一臉“我就知道你會來”的表情。
“沈大小姐,你知不知道全樓的攝像頭都在找你?”
“先彆問,給我十分鐘。”
沈鳶把芯片拍在她掌心。
顧淼眯眼0.5秒,轉身,“跟我來。”
五、01:02:33
技偵七號室,恒溫22℃,五十台GPU風扇轟鳴,像成堆蜜蜂在金屬箱裡撞牆。
顧淼把芯片夾進電子顯微鏡,再接入邏輯分析儀。
屏幕上跳出一串16進製:
EB904E444F020000
“文件頭‘ENDO’,自定義格式。”顧淼敲鍵盤,“需要密鑰。”
“暴力破解多久?”
“十分鐘,如果用我昨晚剛焊的彩虹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