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世,她不想再那樣了。
“係統,”她在心裡說,“如果我剛才挑釁周明軒,會有什麼後果?”
【數據分析中……】係統停頓了幾秒,【周明軒,當前年級第一,性格驕傲,自尊心強。你剛才的言行,有87%的概率會讓他對你產生負麵印象,並有63%的概率在後續學習生活中對你進行隱性打壓或孤立。】
“哦。”林晚說,“那又怎樣?”
係統沉默。
“我問你,如果我一直畏畏縮縮,一直討好所有人,一直不敢說‘不’,”林晚走下樓梯,語氣平靜,“我會活得更久嗎?”
【根據數據分析,過度壓抑自我,長期處於心理高壓狀態,會顯著增加心腦血管疾病風險,預期壽命會降低——】
“所以,”林晚打斷它,“我沒什麼可失去的。”
食堂裡人聲鼎沸。林晚打了碗粥,找了個角落坐下。她一邊機械地喝粥,一邊在腦子裡規劃時間。
上午四節課:數學,英語,物理,化學。
中午兩小時休息。
下午三節課,晚上三節晚自習。
她需要在今天之內,做完數學第一章所有習題。
這意味著,她必須利用所有碎片時間。
“係統,”她在心裡問,“如果我上課不聽講,自己做題,會有什麼後果?”
【根據你的當前情況:數學老師會注意到,有92%的概率會批評你,並可能向班主任反映。這會增加你被重點關注的風險。】
“如果我能保證下次數學考試考到班級前三呢?”
係統停頓了一下。
【如果真能實現,那麼老師的態度可能會轉變為默許甚至鼓勵。但前提是,你真的能做到。】
“我能。”林晚說。
她不是在吹牛。
上輩子,她高考數學135分。工作後雖忘了不少,但底子還在。加上現在的記憶力和係統輔助,她相信撿起來不難。
但前提是,她得有足夠的時間。
“所以,”她喝完最後一口粥,擦擦嘴,“賭一把。”
上午第一節,數學課。
數學老師劉老師,瘦高個,戴眼鏡,語速快,喜歡寫滿黑板。
“今天我們講集合間的基本關係,”劉老師推了推眼鏡,“翻開課本第6頁……”
林晚翻開課本,卻直接翻到了習題部分,從第一題開始做。
基礎題,掃一眼,出答案。
中等題,稍微思考,落筆。
難題,開始需要在草稿紙上推演。
“林晚。”
劉老師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林晚抬頭,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站在身旁,正低頭盯著她的草稿紙。
“你在乾什麼?”劉老師問。
“做題。”林晚說。
“做什麼題?”
“第一章的習題。”
劉老師拿起她的課本,翻到封麵,確認是高一數學必修一,又翻到習題頁。
“我還沒講完,你就開始做題了?”
“預習的時候看懂了,就想試著做做。”林晚說。
劉老師看了她幾秒,指著一道綜合應用題:“這道,你講講思路。”
那是一道涉及邏輯推理的難題。
林晚看了一眼,沒有用教材上的標準方法,而是用了一種更簡潔的推導思路。講完後,她補充了一句:“我覺得這樣更直接。”
劉老師沒說話。
他盯著那道題看了很久,又盯著林晚看了很久。教室裡的空氣幾乎凝固了。
“繼續做。”劉老師突然說。
他把課本放回桌上,轉身走回講台,就像什麼都沒發生。
“看什麼看?”他敲了敲黑板,“繼續上課!”
教室裡響起一片鬆氣的聲音。
林晚低下頭,繼續做題。手心有汗,但更多的是興奮。
她賭對了。
不,不完全是賭。她有底氣。她知道,在老師眼裡,成績好的人有特權。
上午的課一節接一節。
林晚利用每節課的時間瘋狂做題。英語課聽語法,手在桌子底下寫數學。物理課假裝記筆記,實際上在推導集合證明。化學課嘗試一心二用,結果發現不行。
【建議:專注一項任務。】係統提醒,【以你當前的能力,無法有效進行多線程處理。】
“知道了。”林晚在心裡說。
她收起數學課本,開始認真聽化學課。但腦子裡還在回想剛才沒解出來的那道題。
午休時間,她沒回宿舍,帶著書去了圖書館。
圖書館人少安靜。她找了個角落,攤開書,和題目死磕。
草稿紙用了一張又一張。
筆芯寫完一支,換新的。
時間在筆尖劃過紙麵的沙沙聲中流逝。
【提醒:你已經連續學習2小時47分鐘。建議休息10分鐘,否則效率將下降。】係統的聲音響起。
林晚抬起頭,揉了揉發酸的眼睛。
窗外,操場上有人在打籃球,歡呼聲隱隱傳來。更遠處是城市的輪廓。
那個世界離她很遠。
她被困在這個角落裡,被困在這些題目裡,被困在這個係統裡。
“如果我拒絕休息呢?”她低聲問。
【係統會釋放微量電流,強製中斷你的學習狀態。】係統的聲音毫無波瀾,【這是為你的健康考慮。】
林晚扯了扯嘴角。
“你還會關心我的健康?”
【你的健康是承載文明火種的基礎。保護你的健康,是係統的核心任務之一。】
“所以,”林晚向後靠在椅背上,“你不是在關心我,你隻是在維護你的……工具?”
係統沒有回答。
但那沉默,就是默認。
她閉上眼,深呼吸。
十分鐘後,重新拿起筆。
下午的課,她繼續利用碎片時間做題。曆史、地理、自習……她像個貪婪的海綿,瘋狂吸收、刷題。那些塵封的知識點被喚醒,排列組合,變成筆下的答案。
晚自習開始前,她做完了最後一題。
整整三十頁,一百二十七道題。
她放下筆,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指。手腕酸痛,眼睛乾澀,但心裡有一種奇異的充實感。
不,不是充實。
是……活著的感覺。
那種被逼到極限,然後突破極限的感覺。
【強製任務“完成數學課本第一章所有習題”已完成。】
【獎勵:邏輯思維能力微量提升(永久)。當前邏輯推理效率約為常人的1.2倍。】
【新強製任務發布:明日早讀前,背誦英語必修一前三個單元的單詞。】
【任務獎勵:語言感知能力微量提升。】
【失敗懲罰:電擊。】
林晚看著那個新任務,看了很久。
然後她笑了。
笑著笑著,眼眶有點發熱。
“係統,”她在心裡說,“你知道嗎?”
【什麼?】
“上輩子,我最討厭的就是背英語單詞。”
【所以?】
“所以,”林晚合上數學課本,拿出英語書,“這輩子,我還是討厭。”
她翻開單詞表,從第一個單詞開始。
abandon。
放棄。
她不會放棄。
至少現在不會。
晚自習的鈴聲響起時,林晚抬起頭,發現教室裡的人已走了一半。王小雨走過來,敲了敲她的桌子:“走啦,回宿舍了。”
“你先回吧,”林晚說,“我再待會兒。”
“你又來?”王小雨皺眉,“林晚,你到底怎麼了?從昨天開始就不對勁。跑步,熬夜背課文,上課不聽講自己做題,現在又……”
“我在學習。”林晚打斷她。
“學習也不是這麼學的!”王小雨壓低聲音,“你會把自己逼垮的!”
林晚抬起頭,看著王小雨。
這個女孩,上輩子是她為數不多的朋友。
後來她們各自奔天涯,聽說她嫁了個相親對象,辭職在家帶孩子。
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生。
“小雨,”林晚突然說,“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可以做到很多你以前做不到的事,你會怎麼做?”
王小雨愣了愣:“什麼?”
“比如,你可以過目不忘。你可以跑得很快。
你可以解出很難的數學題。”林晚慢慢地說,
“你會拚命去做嗎?哪怕會很累,哪怕會……失去一些東西?”
王小雨看了她很久,歎了口氣,在她旁邊坐下。
“林晚,我不知道你最近怎麼了,”她說,“但我想告訴你,人不是機器。
機器可以一直轉,轉到報廢。但人不行。人會累,會疼,會……死。”
林晚的手指收緊。
“所以,”王小雨拍了拍她的肩,“彆太拚了。真的。考不上好大學又怎樣?找不到好工作又怎樣?人活著,開心最重要。”
說完,她站起身走了。
林晚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手。
指節處有握筆留下的紅痕,手腕隱隱作痛,眼睛乾澀。
但她的大腦異常清醒。
清醒到能記住今天做過的每一道題,能回憶起每一個解題步驟,能在心裡默背出《滕王閣序》的每一個字。
這是係統給她的。
也是她用自由換來的。
“係統,”她在心裡說,“如果我一直完成任務,一直變強,最後會怎麼樣?”
【你會成為合格的文明火種承載者。】
“然後呢?”
【傳遞火種,延續文明。】
“如果我不想傳遞呢?”
係統沉默了很久。
久到林晚以為它不會回答了。
【那麼,】係統的聲音終於響起,平靜,冰冷,像在陳述一個事實,【你會被抹殺。係統會尋找下一個適配者。】
林晚笑了。
“所以,我其實沒有選擇,對吧?”
【你有選擇。】係統說,【你可以選擇成為火種,也可以選擇成為灰燼。】
“灰燼……”
林晚重複著這個詞,然後站起身,收拾好書包。
走出教室時,走廊裡的燈已經熄了一半。
昏暗的光線裡,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她走到公告欄前。
白天貼出來的年級大榜還貼在那裡,在昏暗的光線下,那些名字和分數顯得模糊不清。
她找到最後一個名字。
第三百一十二名:林晚總分89。
然後她抬起頭,看向最頂上的那個名字。
第一名:周明軒總分728。
中間,是三百一十個名字,三百一十個分數,三百一十個……人生。
“係統,”她說,“下一次考試,我要進前一百。”
【根據你當前的學習進度和能力提升速度,這個目標有73%的概率可以實現。】
“不,”林晚轉過身,朝宿舍樓走去,“不是概率。是一定。”
她的腳步很穩。
一步一步,踏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發出清晰的回響。
而在她看不見的維度,係統麵板悄然刷新:
【當前任務進度:3/∞】
【宿主身心狀態評估:疲勞(中度),但意誌堅定度顯著提升。】
【文明火種適配度:0.02%→0.05%】
【存活率預測:3%→5%】
【備注:觀察繼續。該宿主展現出罕見的韌性,但過度壓榨可能導致提前崩潰。需密切關注。】
月光從窗外照進來,落在空蕩蕩的走廊上。
公告欄上的大榜在風裡輕輕顫動,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像某種預示,又像某種低語。
而那個名字還掛在最下麵,那個分數還停在89。
但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永遠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