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說,我女朋友特彆懂事,剛給我買了支三千八的鋼筆……”陳陽的聲音順著風飄過來,帶著一絲炫耀,“等她再攢點錢,就給我買西裝了,到時候拍照肯定更有氣質。”
歐陽燕的心臟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疼得她喘不過氣。她把相機和三腳架遞給陳陽,聲音有些沙啞:“我還要去家教,就不陪你去拍照了。”
“行,你去吧。”陳陽接過相機,頭也沒抬,“記得早點攢夠西裝錢,我下周末要去參加一個重要的攝影比賽。”
歐陽燕點點頭,轉身往校外走。秋風吹過,卷起地上的落葉,她突然覺得很冷,從骨子裡透出的冷。她走了沒幾步,就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身體不受控製地往旁邊倒去,幸好被路過的同學扶住了。
“同學,你沒事吧?”同學看著她蒼白的臉,擔憂地問,“要不要送你去校醫院?”
“不用,謝謝。”歐陽燕撐著牆壁站起來,搖了搖頭,“我就是有點累。”
她慢慢走到公交站,坐在長椅上,看著遠處陳陽背著相機離開的背影,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室友林薇發來的短信:“燕燕,你是不是又沒吃飯?我給你帶了牛奶和麵包,在你桌子上。還有,你對陳陽太好了,好到他好像忘了你也會累。”
看到“你也會累”這四個字,歐陽燕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她想起這一個月的付出,想起陳陽接過鋼筆時的那句“配得上我”,想起他理所當然讓她買西裝的樣子,突然覺得有些陌生——這個她以為懂她、珍惜她的少年,好像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另一個人。
公交來了,歐陽燕擦乾眼淚,站起身。她上車的時候,司機師傅看著她蒼白的臉,特意把暖風開大了些:“小姑娘,是不是學習太辛苦了?身體要緊啊。”
“謝謝師傅。”歐陽燕笑了笑,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車窗外的風景慢慢後退,香樟樹、教學樓、圖書館,這些曾經充滿美好回憶的地方,此刻卻讓她覺得有些沉重。
她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點開和陳陽的聊天記錄。從詩會到現在,全是她的“好的”“我幫你”“沒問題”,而陳陽的消息,不是要禮物,就是要她幫忙做事情,從來沒有問過一句“你累不累”“你有沒有吃飯”。
手機屏幕漸漸暗下來,映出她蒼白的臉和眼底的迷茫。她不知道這段感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也不知道自己的付出到底值不值得。她隻知道,心裡那架原本平衡的天平,已經開始傾斜,朝著陳陽的方向,越墜越深。
到了學生家樓下,歐陽燕深吸一口氣,擦乾臉上的淚痕,擠出一個笑容。她不能讓學生和家長看出她的情緒,也不能耽誤輔導——她需要這筆錢,不僅是為了陳陽的西裝,更是為了她自己的文學夢。
輔導結束後,已經是晚上九點半。歐陽燕走出單元樓,冷風一吹,又開始頭暈。她剛走到公交站,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是林薇,正抱著她的外套,站在路燈下等她。
“燕燕!”林薇看到她,快步走過來,把外套披在她身上,“我就知道你肯定沒穿夠衣服。給你,熱牛奶,快喝了暖暖身子。”
歐陽燕接過牛奶,溫熱的觸感從手心傳到心底,讓她的眼淚又開始打轉。“薇薇,”她哽咽著說,“我是不是很傻?”
“你不是傻,是太愛了。”林薇歎了口氣,扶住她的肩膀,“但愛不是單方麵的付出。你看看你,為了他省吃儉用,熬得不像樣子,他呢?他除了會說好聽的話,給過你什麼?”
歐陽燕低頭看著手裡的牛奶,沉默了。她想起詩會上陳陽的笑容,想起他第一次幫她撿稿件時的溫柔,想起他說“遇到對的人,遺忘就不會長”時的認真。那些美好都是真的,可現在的失望,也是真的。
“下周攝影比賽結束後,有個校園情侶活動,他讓我陪他去。”歐陽燕輕聲說,“他說,要拍一組‘青春與愛情’的照片,拿冠軍的話,有五千塊獎金。”
“五千塊獎金?”林薇挑了挑眉,“他是不是又想讓你用獎金給他買東西?”
歐陽燕的身體僵了一下。她想起陳陽提過,攝影比賽的冠軍獎金可以買他看中的那款鏡頭。她沒說話,隻是喝了一口熱牛奶,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卻暖不了她冰冷的心。
夜風越來越冷,林薇陪著她坐在公交站的長椅上,直到末班車來。上車前,林薇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燕燕,彆再委屈自己了。如果他真的愛你,不會讓你這麼累。”
歐陽燕點點頭,卻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她看著車窗外林薇的身影越來越小,心裡的天平在搖擺——一邊是曾經的美好和不舍,一邊是現在的疲憊和失望。她不知道這架失衡的天平,還能支撐多久。
回到宿舍時,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半。她把林薇給的麵包放在桌上,剛想洗漱,手機就響了,是陳陽發來的短信:“燕燕,明天陪我去選西裝麵料吧?我問好了,有家店的麵料特彆好,就是有點貴,不過沒關係,你努力點兼職就夠了。”
歐陽燕看著短信,手指懸在回複鍵上,遲遲沒有按下。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落在她疲憊的臉上,也落在桌上那本《二十首情詩與絕望的歌》上。書頁被風吹得輕輕翻動,停在了那句她曾經最喜歡的詩上:“愛情太短,而遺忘太長。”
她突然想起陳陽說過的“遇到對的人,遺忘就不會長”。可現在她才明白,有些時候,不是遺忘太長,是愛得太傻,不願意承認那份美好的愛情,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一場失衡的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