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意順著骨骼蔓延開來。
和心口的冷意交織在一起。
顧知衡和童顏就站在老太太身側。
一左一右。
安歌這一跪,不僅跪在了老太太腳下,也矮在了他們兩人麵前。
顧知衡的臉繃得緊緊的,下頜線鋒利如刀,看不出半分喜怒。
安歌悄悄抬眼瞥了他一瞬,又迅速低下頭。
她太了解他了,此刻的坦然自若。
或許正是因為看到自己受罰而心生快意。
不然,怎麼會連一句假裝的求情都不肯說?
比起顧知衡的隱忍,童顏的得意就藏不住了。
她嘴角微微上揚,眼底閃著幸災樂禍的光。
看向安歌的眼神裡滿是炫耀。
想來,宴會上被安歌搶走的那些風頭。
終於在這一刻儘數討了回來。
讓她覺得解氣極了。
顧老太太扶著扶手緩緩起身。
冷傲地睨著跪在地上的安歌。
聲音冷得像結了霜:“就在這兒跪著反省,想清楚自己錯在哪,下次再敢如此肆意妄為,後果你擔不起。”
她話鋒一轉,對身側人吩咐:“童顏,你先回房休息。知衡,你隨我來。”
話音落,老太太轉身邁向旁側的茶室。
青灰色的衣擺掃過門檻。
顧知衡斂了神色,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
木門“吱呀”一聲合上,將內外隔絕成兩個世界。
茶室裡,茶香嫋嫋。
顧老太太在木椅上坐定,原本緊繃的麵容添了幾分沉凝。
不複方才對安歌的厲色。
顧知衡在顧家向來受寵,在祖母麵前從無拘謹。
不用吩咐便自行拉開對麵的椅子坐下,姿態放鬆。
“季向東破產的事,你聽說了?”
顧老太太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霧模糊了她的眉眼。
“鄭助理第一時間就彙報了。”
顧知衡語氣輕描淡寫,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純屬自找,放著好好的發妻不要,非要沾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如今落得個鋃鐺入獄、踩縫紉機過下半輩子的下場,活該。”
“嗯!”顧老太太重重哼了一聲。
茶盞往桌麵一磕,瓷釉相撞發出清脆的響。
她抬眼看向孫子,眼神的失望毫不掩藏。
這便是她親手教出來的繼承人。
竟隻看到表麵的情愛糾葛,抓不住半點要害。
“一個男人身邊有幾個女人,算得了什麼大事?”
她的聲音陡然沉了下來,字字戳心,“真正要他命的,是財務總監的反水!自己的命脈被人攥在手裡,卻連製衡的手段都沒有,這不就是把脖子伸出去讓人砍?隨時都可能萬劫不複!”
這話如驚雷炸在顧知衡耳邊。
他臉上的輕慢瞬間褪去。
終於反應過來關節所在。
忙不迭附和:“祖母說得對。我聽鄭助理說,這事是高會長的手筆,聽說就隻讓手底下人打了個電話,季向東苦心經營了三十年的集團公司就塌了。”
“既知如此,你就沒學會由彼思己?”
顧老太太眼神銳利如刀,直刺向他。
“顧氏集團裡,管錢、管物、管人事、管安全的那些核心經理人,你有多少能拿捏住他們的手段?”
顧知衡下意識挺直脊背。
語氣卻沒了底氣:“我們有完善的公司製度,還有績效考核和定期稽核,再說公司一直合規經營,這些風險……”
“糊塗!”
他的話還沒說完,顧老太太猛地一拍桌子,茶水都濺出了杯沿。
“你說的這些糊弄人的東西,季氏難道沒有?管用嗎?他現在是什麼下場!”
厲聲的訓斥讓顧知衡渾身一激靈。
後頸的冷汗瞬間滲了出來,順著衣領往下滑。
他僵在原地,先前的不以為意徹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徹骨的寒意。
原來自己一直依賴那些死板的規則,毫無掌控人心的手腕。
早已把自己和顧氏都置於風口浪尖上,被動又危險。
茶室的木門並不嚴實,祖孫倆的對話伴著拍桌聲,隱約飄了出來。
跪在冰冷地麵上的安歌睫毛猛地一顫。
原本空洞的眼神驟然亮了起來。
想到了解脫困局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