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輸艦底層的廢棄貨艙裡，隻有通風管道傳來的嗡鳴和血腥味。
墨塵用從垃圾堆撿來的半截合金管撬開應急醫療箱，裡麵隻剩下三支止血凝膠和一卷過期繃帶。他給昏迷的沈玄注射了一劑凝膠，動作熟練得像做過千百遍——前世在修仙界外門，受傷是家常便飯，宗門不會給廢柴弟子分配丹藥，隻能自己撿藥渣敷。
沈玄的呼吸稍微平穩了些，但臉色依然灰敗。旁邊地上躺著兩個重傷的少年——小晨和小羽。小晨腰部以下扭曲變形，墨塵用找來的金屬板做了簡陋固定，但他知道，如果兩天內沒有真正的治療艙，這孩子下半輩子隻能癱著。
沈月正在給癡呆的少年喂水。少年叫阿石，十二歲，從墨塵見到他起就沒說過話，眼神總是渙散的。
“他為什麼這樣？”墨塵問，手裡沒停，撕開繃帶包紮自己肋下的傷口。
沈月手抖了一下：“阿石……在刑場時，凱恩的血蟒先攻擊了他。幻獸的恐懼衝擊，他心智受損了。”
墨塵沉默。前世他見過類似的事——低階弟子被高階修士的威壓震碎道心，從此癡傻。無藥可醫。
貨艙外傳來腳步聲。
墨塵瞬間抬手，示意噤聲。沈月捂住阿石的嘴，墨塵則拖著三個傷員藏進一堆廢棄貨櫃後麵。他手腕上那顆暗紅色的蛋微微發熱，像在預警。
腳步聲停在貨艙門外。
“……媽的，這破差事。”一個粗啞的聲音，“搜什麼搜，那群墨家餘孽早死在垃圾堆裡了。”
“上麵命令，每個艙室都要查。”另一個較年輕的聲音，“尤其是底層，最容易藏人。”
門鎖轉動的聲音。
墨塵的手按在蛋上。他不知道怎麼主動召喚那東西，但意念集中時，能感覺到一絲微弱的聯係。他在心裡說：“出來。”
暗紅色的光從蛋殼裂縫滲出，在掌心凝聚成那隻巴掌大的黑獸。它比昨天大了些，背上的骨刺更明顯，凹陷的眼窩裡亮起兩點暗紅的光。
它看起來依然脆弱，但墨塵注意到，它鱗片的邊緣泛著金屬光澤——昨天吞噬岩甲獸後留下的痕跡。
貨艙門被推開。
兩個王國士兵走進來，手裡拿著能量短棍。年輕的那個皺眉：“這味道……血腥味？”
“底層總有死老鼠。”年長士兵踢開一個空罐子，“快點查完，我還要去交班。”
兩人分開搜索。
年輕士兵走向墨塵他們藏身的貨櫃堆。
墨塵算著距離。五米、三米、兩米——
貨櫃的縫隙裡，士兵的臉探進來。
四目相對。
士兵瞳孔收縮，張嘴要喊。
墨塵更快。他不是用手，是用意念——對掌心的黑獸下達命令：“吃！”
黑獸化作一道暗影撲出，不是撲向士兵，是撲向他手中的能量短棍。短棍表麵的能量護罩閃爍了幾下，瞬間熄滅。黑獸的身體膨脹了一圈，鱗片上的金屬光澤更亮了。
士兵愣住的刹那，墨塵已經衝出來，一記手刀砍在他頸側。不是要殺人，是要讓他安靜倒下——殺人會有能量波動，可能觸發艦載監控。
士兵軟倒。
另一個士兵聽到動靜轉身：“喂，你怎麼——”
他看到墨塵，還有墨塵手裡那隻正在吞噬他同伴短棍能量的詭異黑獸。
“敵襲——！”他按下通訊器。
沒有信號。
墨塵昨天上船後就拆了底層三個信號中繼器——用前世在宗門偷學的基礎陣法知識，找到能量節點，破壞。他做事向來留後路。
士兵見狀，立刻召喚幻獸。光暈從他手臂浮現，凝聚成一隻半米長的風鼬，速度型，攻擊力不強，但擅長騷擾和報警。
風鼬化作青光撲向通風管道——想去上層報信。
黑獸突然轉過頭，對著風鼬的方向張開口。
沒有聲音。
但風鼬的動作驟然停滯，身上的青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消散，像是被無形的東西抽乾了能量。兩秒後，風鼬潰散成光點，被黑獸吸入體內。
黑獸的體型又大了一圈，現在有貓那麼大了，背上的骨刺延伸出分叉。
士兵臉色慘白：“你……你是什麼怪物？無元素之力怎麼能驅使幻獸？！”
墨塵沒回答。他衝過去，士兵拔出****刺來。墨塵側身，匕首擦過他肩膀，帶出一道血痕。同時，他另一隻手扣住士兵手腕，反向一扭。
骨裂聲。
士兵慘叫，匕首脫手。墨塵接住匕首，刀柄砸在他太陽穴上。士兵倒地，昏迷。
整個過程不到十秒。
墨塵喘息著，肩膀傷口在流血。黑獸飄過來，落在他肩頭，伸出舌頭舔了舔傷口——不是舔，是吸收滲出的血液。傷口處傳來麻癢感，流血減緩了。
“你在治療我？”墨塵低聲問。
黑獸的意識傳來模糊的回應：“能量……轉換……”
它能把吸收的能量轉換成治療效果？雖然微弱，但有用。
墨塵收起黑獸——它現在能主動縮回蛋形了，吸附在他手腕上。他快速搜查兩個士兵，找到四支營養劑、兩把沒能量的備用短棍，還有一個應急醫療包，比剛才那個箱子豐富得多。
他回到藏身處時，沈月正捂著阿石的嘴，臉色蒼白。
“他們……”
“暈了。”墨塵把醫療包丟給她，“裡麵有細胞修複噴霧，給小晨和小羽用。這個綠色的是神經穩定劑，給沈玄注射。”
沈月接過，手還在抖：“你殺了他們？”
“沒有。”墨塵蹲下，開始翻找營養劑的生產日期，“殺人會有死亡記錄，艦載係統會報警。暈倒隻是意外事故。”
“可他們醒來會報告……”
“他們不會記得。”墨塵抬頭，眼神平靜，“我的幻獸吸收了他們的幻獸能量，短時間內，他們的記憶會出現斷層。等他們醒來，隻會以為自己暈倒是因為底層缺氧。”
沈月呆呆看著他。
“怎麼了？”
“你……”沈月抿唇，“你好像很擅長這些。躲藏、偷襲、消除痕跡……墨塵，你以前在家族，不是一直待在實驗室裡嘗試覺醒元素之力嗎？”
墨塵撕開一支營養劑，灌了一口。合成蛋白質和維生素的味道，比修仙界的辟穀丹還難吃。
“人總要學點東西防身。”他說得輕描淡寫。
前世十年外門，他學會的不隻是清風步和脫縛術。他學會怎麼在師兄們毆打時護住要害，學會怎麼偷丹藥不被發現，學會怎麼在戒律堂的審訊裡裝傻充愣。活著，是一門技術。
沈月沒再問，轉身去照顧傷員。
墨塵檢查自己的收獲。四支營養劑夠六個人撐兩天——如果省著點。醫療包裡的藥品能暫時穩定傷勢，但治不了根本。
他需要更多資源。
也需要弄清楚，手腕上這顆蛋到底是什麼。
他走到貨艙角落，那裡堆著一些廢棄零件。他撿起一塊斷裂的能量電池——裡麵還有微弱的殘存電量。他把手腕上的蛋貼上去。
蛋殼裂縫處的暗紅光亮起，電池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粉碎。同時，墨塵感覺到一股細微的暖流從手腕傳遍全身，肩上的傷口麻癢感更強了。
這玩意兒真的能吞噬能量進化。
“你到底是什麼？”墨塵低聲問。
蛋沒有回應。
或者說，它回應的方式很直接：又傳來“餓”的意識。
墨塵從士兵身上搜出的備用短棍已經沒能量了，但短棍的材質是某種合金。他試探著把蛋貼上去。
這一次，蛋殼亮得更明顯。合金短棍表麵出現腐蝕般的痕跡，幾秒後，短棍軟化、變形，最後化作一灘金屬泥。蛋吸收的似乎是金屬本身的“結構能量”。
黑獸的意識傳來滿足感，同時反饋給墨塵的暖流更明顯了。他的傷口在愈合——雖然緩慢，但確實在愈合。
“你能吃金屬，能吃能量，能吃幻獸。”墨塵盯著蛋，“你還能把吸收的東西轉換成治療能量。那你吃什麼不能吃？”
蛋沉默。
然後傳來模糊的意念：“生命……核心……更好……”
生命核心？是指幻獸的核心，還是……
墨塵想起昨天在垃圾星，黑獸吞噬岩甲獸時，那隻幻獸是直接能量潰散，並沒有留下核心。但更高級的幻獸據說會在體內凝聚能量核心，那是它們的力量源泉。
如果這蛋能吞噬核心……
“墨塵。”沈月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她站在沈玄身邊，手裡拿著空了的注射器：“大哥……他剛才動了。”
墨塵走過去。沈玄的眼皮在顫動，呼吸變得急促。幾秒後，他猛地睜開眼睛，瞳孔先是渙散，然後聚焦。
他看到了墨塵。
“……塵？”聲音嘶啞。
“是我。”墨塵遞過一支營養劑，“喝。”
沈玄沒接，他掙紮著想坐起來，但身體虛弱得直晃。沈月扶住他。
“其他人……小晨、小羽、阿石……”沈玄急切地問。
“都活著。”墨塵言簡意賅，“你昏迷了一天。”
沈玄的目光掃過貨艙，看到重傷的兩個弟弟和癡傻的阿石，他眼眶紅了。然後他看向墨塵身上的傷，看到墨塵手腕上那顆暗紅色的蛋。
“那是……”
“撿來的。”墨塵說，“它能幫我。”
沈玄盯著蛋看了幾秒，突然說：“你不該帶我們上這艘船。太危險。”
“留在垃圾星更危險。”墨塵把營養劑塞進他手裡，“喝了，你需要體力。”
沈玄接過，灌了一口，嗆得咳嗽。緩過來後，他低聲說：“父親以前說過……凱恩那個人睚眥必報。你殺了他，他的家族不會善罷甘休。”
“我知道。”
“你不知道！”沈玄突然激動，“凱恩的兄長是王國第三艦隊副指揮！這艘運輸艦很可能就是第三艦隊的後勤船！我們這是自投羅網！”
墨塵安靜地等他說完。
然後問：“所以呢？你現在能站起來嗎？能召喚幻獸嗎？能帶我們飛出這片星域嗎？”
沈玄僵住。
“你不能。”墨塵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他，“我也不能。我們現在是六個傷殘，沒有船，沒有錢，沒有後援。這艘運輸艦有醫療室，有食物，有能源。我需要這些東西讓你們活下去。至於危險——”
他抬起手腕，讓蛋完全顯現。
“我有這個。”
沈玄看著那顆詭異的蛋，想起刑場上墨塵捅穿凱恩時的眼神。那不是他記憶裡那個總是待在實驗室、沉默寡言的弟弟。
“你變了。”沈玄低聲說。
“人總會變。”墨塵轉身走向貨艙門，“你休息。我去找點吃的。”
“你去哪？”
“上層。”墨塵說，“士兵的配給不夠，我們需要正式的食物和水。艦上廚房在第三層。”
“你瘋了？！上層全是士兵！”
“所以我會小心。”墨塵推開門縫，確認外麵走廊沒人，“沈月，照顧他們。如果有人來，帶他們躲進通風管道深處，我留了記號。”
“墨塵——”沈玄還想說什麼。
但墨塵已經閃身出去，門輕輕合上。
走廊昏暗，隻有應急燈的光。墨塵貼著牆壁移動，腳步輕得像貓——又是前世學的，外門弟子晚上偷溜下山時用的潛行步。
他腦子裡在計算：這艘運輸艦是“灰鴉級”中型後勤艦，標準編製三十人，三層結構。底層是貨艙和廢棄物處理，中層是居住區和廚房，上層是艦橋和引擎室。
他現在在底層B區，要去中層，得經過兩個檢查點。
第一個檢查點就在前方拐角。墨塵停下，感應手腕上的蛋：“能吞掉監控攝像頭嗎？”
蛋傳來模糊的回應：“能量……可以……”
“不要全吞，讓它暫時失靈就行。”
暗紅光亮起，飄向拐角的攝像頭。攝像頭表麵的指示燈閃爍了幾下，熄滅了。但墨塵注意到，蛋在吞噬攝像頭能量時，也在吸收牆壁裡埋設的線路的微弱電流。
它的食量比昨天大了。
通過檢查點，前麵就是通往中層的升降梯。但升降梯口有兩個士兵站崗。
墨塵退回陰影裡。硬闖不行，必須引開他們。
他看向走廊另一側——那裡有個標識：“廢棄物壓縮處理室”。
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