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七月雨水增多,一陰天武鴻梅就後悔的想捶自己腦袋。
一開始是咋想的呢?怎麼就把鏊子支外邊了呢?
矮灶搭屋裡多好,風吹不著雨淋不著冬天還省得燒炕了。
煎餅售罄,外頭下雨新煎餅?不出來,有錢賺不著急的武鴻梅抓心撓肝。
曹秀娟見她又苦哈哈的站在窗前瞅屋簷上滴落的雨水,笑著寬慰道:“搭外頭沒毛病,你這煎餅一攤就是一天,煙走炕那炕得燒糊,不走炕就得再連個煙囪,太麻煩了。”
當初把矮灶搭外邊就是怕麻煩,現在倒寧願之前麻煩點兒,少賺錢才是最大的麻煩。
一場連陰雨下三天還沒要停的意思,武鴻梅感覺自己都快閒出蘑菇了,終於下定決心做一些改變。
她帶上錢去找肇國慶幾個,跟他們說想在自家院子裡搭個棚子,幾人二話不說答應下來。
肇國慶還道:“姐,這事交給我們你放心,架子啥的我們有地方弄,咱都不是外人工錢不能要你的,你要過意不去就管我們兩頓飯,行不?”
那當然行。
人工和搭棚需要的架子解決,還需要罩在外邊遮風擋雨的東西。
百貨商場、二手市場都轉悠一圈,把市麵上新的舊的防雨材料的價錢都摸清楚,回頭來找邢禿子問道:“姐夫,你們單位有要賣的舊苫布不?我想買點兒。”
邢禿子擱糧庫上班,那地方肯定有淘汰的舊苫布,就是不知道賣不賣。
“買啥買?”邢禿子正經到有些嚴肅的說道:“不是啥金貴的東西,我給你拿回來點兒得了唄,還用得著花錢?”
武鴻梅怕連累邢禿子犯錯受處分,追問道:“白拿能行嗎?”
“咋不行呢?那玩意都沒人要,年年都得往外扔一批,我跟管這個的同事說一聲就行。”
邢禿子辦事賊麻利,第二天上午專門往家送了一趟舊苫布。
材料人工齊全,中午動工蓋棚子。肇國慶幾個還挺麻利,半天時間就把棚子搭好了。
夏天隻苫頂上,不耽誤通風散煙還能擋雨,天冷再把幾麵都苫上,另外再接一骨碌煙囪往外通煙就行。
晚上就擱新搭的棚子裡擺桌子吃飯,街坊給的從江裡釣上來的鮮魚、曹秀娟幫忙排隊買到的豬肉、還有自家菜園采摘的新鮮菜,知道他們胃口大那菜都用盆子裝,確保每個人都吃飽吃好。
老天爺就愛跟人過不去,棚子搭好它還不愛下雨了呢。
武鴻梅頂著能把人曬禿嚕皮的大太陽第一次自己去下邊收糧,上次來村裡搭的人幫了大忙,在每家餘糧都不多的情況下不僅幫她收到足夠的糧還沒漲價。
想辦成事就得會來事,來之前武鴻梅就跟街坊換了幾張煙票買了煙,找誰幫忙就塞誰一盒,花不了多少錢卻能讓人家樂嗬的把事辦的更痛快。
但這第一次收糧並不一帆風順,問題出在運糧上。
她在火車站附近找了個騎三輪車拉貨的大哥,談好價錢才讓裝的貨,結果這人貨拉到半路不肯走了,死活讓她加錢否則卸貨不管了。
武鴻梅氣夠嗆,特想給這賤人兩巴掌,奈何對方孔武有力動手她不占便宜。硬氣一回不加錢讓對方卸糧?那這半路她還得找人找車拉回去,不僅麻煩可能花的更多。
沒轍,她隻能暫時忍下這口氣加了錢讓人家把糧送到加工廠,把糧粉完又拉回家。
到了自己地盤武鴻梅明顯硬氣不少,一邊卸車一邊罵人,都給人罵激惱了,得虧呼磊來送煤那人怕節外生枝才罵罵咧咧離開。
“咋的了?”呼磊把大半筐煤倒在牆根,狀似無意問道。
武鴻梅氣沒撒完,發泄似的說了今天的倒黴遭遇。
哪說哪了,該乾什麼乾什麼,武鴻梅也沒在這事兒上多糾結,誰成想第二天呼磊就把被訛的錢送回來了。
“你咋要回來的?”武鴻梅那雙眼跟探照燈似的把呼磊從頭掃到腳,沒傷沒壞,那就沒吃虧。
“硬要唄。”回答的很敷衍,繼而又道:“下次收糧叫上我。”
“不上課了?”
呼磊有點兒嫌棄的“哼”一聲:“放假了。”
武鴻梅一拍腦門,日子都過糊塗了。
怪不得邢家老大這兩天白天都在家呢,原來中小學放假了。托兒所幼兒園跟中小學不太一樣,寒暑假不閉園,武鴻梅就忘了放暑假這茬。
與其讓半大小子可哪逛遊真不如跟她乾點正經事,武鴻梅爽快道:“行,下次去叫上你。”
其實不用特意去叫,因為呼磊的暑假幾乎天天都往這邊跑,要麼來送煤要麼來幫忙燒火,反正眼裡挺有活的。
後來呼磊還接了往肇國慶那邊送煎餅的活,武鴻梅有時間攤更多煎餅賺更多錢。
肇國慶他們人多腿還勤,每天送去的煎餅根本不夠賣。
於是,武鴻梅趁李立軍過來拿煎餅讓他從屋裡扯了根燈線出來,這樣一來晚上也能攤煎餅了。
李立軍一邊乾活一邊不讚同道:“錢哪有賺夠的時候,你彆太累了。一坐一天就夠勁兒了,你還加夜班,鐵打的人也受不了。”
“也沒一坐一天,秀娟姐沒少幫我。”武鴻梅攤煎餅的動作沒停,笑著回他。
累確實累,但普通老百姓想過好日子哪有不累的呢。天上不會掉餡餅,想吃餡餅就得擼起袖子加油乾。
裝好燈泡,李立軍坐在矮灶前的馬紮上一邊幫著燒火一邊認真道:“要不你教我攤煎餅吧,我休班過來幫你整一會兒,你管我兩包經濟就行。”
經濟是煙的牌子,一包八分錢,是這裡能買到的最便宜的煙。武鴻梅去收糧都不好意思給人家塞經濟,李立軍平常抽的也不是這牌子,說白了人家壓根不圖這兩包煙,就是想來幫忙。
武鴻梅拒絕,那下次見麵不知道要等啥時候;不拒絕,那這裡邊可就不止幫忙攤煎餅的意思了。
正猶豫呢,思瑩挎著個小包樂顛顛的回來了,離老遠不喊“媽”先喊“叔”,跟顆小炮彈似的往李立軍懷裡紮。
武鴻梅看著笑成一朵花的閨女,又看看怕燙著孩子將才吸一口的煙摁滅的李立軍,空懸的心緒一下子就有了著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