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市局專案組辦公室。
秦風站在白板前,用紅筆在“先生”兩個字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白板左側是已歸案的沈誌強、徐文東、李文博三人,右側是東南亞賬戶、加密聊天軟件、神秘“先生”三個未解之謎,中間用錯綜複雜的箭頭連接。
“從沈誌強的供述看,這個‘先生’至少在半年前就開始布局。”秦風用筆敲了敲白板,“他通過加密軟件聯係沈誌強,提供完整的犯罪計劃,包括人員安排、資金流向、甚至逃跑路線。所有環節都精心設計,一旦敗露,責任全在沈誌強身上。”
周振國端著濃茶,眼睛裡有血絲:“網安那邊有進展嗎?”
“加密軟件是‘暗影’,一種在暗網流行的通訊工具,服務器在海外,消息閱後即焚,無法追蹤。”網安支隊的小李搖頭,“沈誌強每次登錄用的都是不同IP,通過多層跳轉,最終源頭可能是世界任何一個角落。”
“東南亞賬戶呢?”
“開曼群島注冊的離岸公司,實際控製人信息被多重代持隱藏。國際刑警正在協助,但需要時間。”
秦風走到窗邊。天剛蒙蒙亮,城市還未完全蘇醒。這個“先生”就像晨霧中的幽靈,看得見輪廓,抓不住實體。
“秦隊,有發現。”小王拿著一份報告進來,“我們梳理了沈國棟公司近五年的商業糾紛,發現一個可疑對象——宏達集團,三年前和天盛集團競爭一個開發區項目,最後天盛中標。宏達的董事長叫趙永昌,五十二歲,有江湖背景,年輕時是臨江有名的混混。”
“趙永昌有動機,但手法不像。”秦風思考,“如果是他,應該會用更直接的方式報複,而不是繞這麼大圈子。”
“還有一個人。”小王翻到下一頁,“沈國棟的前合夥人,劉振東。五年前兩人一起創辦天盛,後來鬨翻,劉振東帶著一部分客戶資源離開,自立門戶。去年他的公司破產,欠債數千萬,據說對沈國棟恨之入骨。”
“破產,欠債,有動機,也有狗急跳牆的可能。”秦風點頭,“查劉振東最近半年的行蹤和經濟狀況。”
“已經在查了。”
上午九點,林瑤帶著屍檢報告來到辦公室。她眼圈發黑,顯然也熬夜了。
“徐文東手下那個中槍的綁匪,死亡原因確認了。”林瑤將報告放在桌上,“子彈從後背射入,貫穿心臟。彈道分析顯示,射擊距離約十五米,角度略微向下,說明開槍者位置較高。”
“倉庫裡能居高臨下的位置……”秦風回想當晚情形,“橫梁,或者二層的平台。”
“對。而且從彈道看,開槍者很可能是在滅口。”林瑤補充,“那個綁匪當時腿部中彈,失去行動能力,但不足以致命。補槍是為了不讓他開口。”
秦風心中一沉。如果綁匪被滅口,說明現場還有第六個人,一直隱藏在暗處,監視著一切。而這個人在警方趕到前,悄然離開,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徐文東知道這個人嗎?”
“問過了,他說不知道。他接到的指令是:如果事情敗露,處理掉所有活口,包括沈國棟。”林瑤頓了頓,“但他還沒來得及動手,你就帶沈國棟逃了。”
“所以滅口的是‘先生’的人,或者……‘先生’本人。”秦風握緊拳頭,“他就在現場,看著一切發生。”
這個推測讓所有人脊背發涼。一個冷靜的幕後黑手,在犯罪現場近距離觀察,甚至在警方眼皮底下殺人滅口,然後從容離開。這是何等的膽量和算計。
“倉庫周圍的監控呢?”周振國問。
“查過了,當晚倉庫區有六個攝像頭,但案發前後一小時,全部‘意外’失靈。”老李搖頭,“維修記錄顯示,是人為破壞,手法專業,沒留下指紋。”
滴水不漏。
秦風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這個對手,比以往任何一個都危險。他不是衝動犯罪,不是激情殺人,而是精密計算,步步為營的獵手。
“重新勘查倉庫現場,一厘米一厘米地搜。他既然在現場,就可能留下痕跡。”秦風下令,“另外,查當晚所有進出倉庫區的車輛,一輛都不能漏。”
“是!”
中午,秦風去醫院換藥。手臂的傷口愈合良好,但醫生還是叮囑不要用力。
“你這傷,一個月內都好不利索。”林瑤陪他走出醫院,“就不能小心點嗎?”
“意外。”秦風苦笑,“對了,你父親是林國棟,教育局副局長?”
林瑤愣了一下:“怎麼突然問這個?”
“沈國棟的兒子在美國留學,沈誌強的女兒在英國,都通過一個叫‘英才留學’的中介辦理的。這個中介的老板,是你父親的老同學。”
林瑤臉色變了:“你懷疑我父親?”
“不,隻是循例調查。”秦風解釋,“‘先生’對沈國棟的家庭情況了如指掌,包括子女留學細節。這些信息,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
“我父親和沈國棟沒有任何交集,我可以保證。”林瑤語氣生硬。
“我相信。但程序上,需要核實。”秦風放緩語氣,“彆誤會,不是針對你父親,是所有可能接觸到信息的人都要查。”
林瑤沉默片刻,點頭:“我明白。需要我父親配合的話,我可以安排。”
“謝謝。”
回到市局,技術科有了新發現。
“秦隊,倉庫現場找到了這個。”小張遞上一個證物袋,裡麵是一枚煙頭,“在二層平台的角落裡,很隱蔽。已經送去做DNA和唾液檢測了。”
“煙頭?什麼牌子?”
“黃鶴樓1916,高檔煙。綁匪抽的都是十幾塊的煙,這個明顯不是一個檔次。”
“好,有結果立刻通知。”
下午三點,劉振東被請到市局。這個五十歲的男人頭發花白,穿著皺巴巴的西裝,神情憔悴。
“劉先生,最近在忙什麼?”秦風問。
“還能忙什麼,躲債。”劉振東苦笑,“公司破產,房子賣了,車賣了,還欠一屁股債。債主天天上門,我東躲西藏。”
“認識沈國棟嗎?”
“認識,老冤家了。”劉振東眼中閃過一絲恨意,“當年一起創業,說好有福同享。結果公司做大了,他把我一腳踢開,一分錢沒給。我到現在都記得。”
“所以你想報複?”
“想,天天想。”劉振東毫不掩飾,“但我沒錢沒人,拿什麼報複?警察同誌,你不會懷疑是我綁架他吧?我要有那本事,早乾了。”
秦風觀察他的反應。恨意是真的,但無力感也是真的。這種人,有心沒膽,更沒能力策劃這麼複雜的犯罪。
“最近半年,你和什麼人接觸過?特彆是提到沈國棟的。”
“多了,喝酒的時候誰都罵幾句。但認真說的……”劉振東想了想,“三個月前,有個中介找我,說能幫我搞到沈國棟的黑料,讓我出錢。我說我沒錢,就沒下文了。”
“什麼中介?”
“不記得名字了,電話聯係的,說是什麼‘商業情報公司’。我以為是騙子,沒搭理。”
“電話還在嗎?”
“在手機裡,我找找。”
秦風記下號碼,讓技術科去查。這個“商業情報公司”,很可能是個幌子。
傍晚,煙頭的檢測結果出來了:DNA不屬於任何在庫人員,唾液分析顯示吸煙者有慢性咽炎,煙嘴上提取到微量口紅印。
“女性?或者有化妝習慣的男性。”林瑤分析,“口紅是某品牌的熱門色號,價格不菲。”
“綁匪裡沒有女性。”秦風思索,“難道是‘先生’本人?或者他派去監視的女性同夥?”
“如果是女性,能在那種環境下保持冷靜,殺人滅口,不簡單。”
秦風調出倉庫區的道路監控。雖然倉庫內部攝像頭壞了,但外圍道路的監控還在。當晚七點到十點,共有二十三輛車經過。逐一排查後,鎖定一輛黑色奔馳SUV,在案發前一小時進入倉庫區,案發後半小時離開。
車牌是臨A8M556,車主信息顯示是“鑫達租賃公司”的租賃車輛。租車人叫“王麗”,女性,三十歲,用假身份證登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