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山血海_我,節度使,在五代建共和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屍山血海(1 / 2)

李昭是被血腥味嗆醒的。

濃烈得幾乎凝成實質的鐵鏽味,混雜著某種內臟破裂後的腥臭,像一雙濕冷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嚨。他猛地睜開眼,視野裡先是一片模糊的血紅。

然後,記憶如決堤的洪水般湧來。

不是循序漸進的蘇醒,而是兩段人生在頭顱裡對撞、撕扯——一段屬於現代曆史係研究生李昭,在圖書館查閱《新唐書》時眼前一黑;另一段屬於河西節度使李昭,一個在潰敗中身中三箭、倒在屍堆裡的唐朝武將。

兩種記憶像碎裂的鏡子,每一片都折射著不同的世界。

“將軍…將軍還活著!”

嘶啞的驚呼從身側傳來。李昭艱難地側過頭,看見一張被血汙和煙灰覆蓋的臉。是個年輕士兵,甲胄破碎,左臂用撕下的衣襟草草包紮,滲出的血已經發黑。

“王…猛?”李昭脫口而出。這是節度使記憶裡的親兵校尉。

“是!是末將!”王猛的聲音帶著哭腔,又強壓下去,“將軍,您…您中箭落馬,我們都以為……”

李昭掙紮著坐起,胸口的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低頭看去,三層鐵甲被一支狼牙箭貫穿,箭杆折斷,箭頭還嵌在內層的皮甲裡。血已經凝固,和破甲片粘在一起。

“彆動!”王猛按住他,“箭頭還在肉裡,得找個郎中……”

“哪還有郎中。”李昭喘著氣,聲音嘶啞得像破風箱。

他環顧四周。

夕陽如血,正從祁連山西側沉下去。光芒斜照在這片河穀裡,把一切都染成暗紅。目力所及,到處是屍體——穿唐軍製式鎧甲的,穿吐蕃皮袍的,穿回鶻鎖子甲的。斷肢、破碎的兵器、倒斃的戰馬,層層疊疊。幾隻禿鷲在不遠處的屍堆上撕扯著什麼,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這裡是河西走廊的咽喉,甘州以北三十裡。三天前,河西節度使李昭率八千兵馬在此阻擊吐蕃、回鶻聯軍,為後方百姓撤退爭取時間。然後,他死了。

至少曆史上的李昭死在這裡。時間是唐僖宗乾符五年,公元878年。

李昭的現代記憶在瘋狂運轉:這一年,黃巢起義軍已攻破洛陽,正撲向長安。大唐帝國搖搖欲墜,各地節度使擁兵自重。河西、隴右一帶,吐蕃、回鶻殘部趁亂劫掠,邊鎮糜爛。按史書記載,李昭戰死後,河西軍潰散,此地陷入長達二十年的混戰,十室九空,人相食。

“我們還剩多少人?”李昭問,聲音冷靜得連自己都驚訝。

王猛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將軍醒來第一句問的是這個。他回頭望了望,啞聲道:“能動的…不到一百。傷者還有幾十,但缺醫少藥,怕是……”

“去清點。”李昭打斷他,忍著痛楚站起,“把還能喘氣的都叫過來,包括傷者。”

“將軍,您的傷——”

“死不了。”李昭撕下一截衣襟,用力纏緊胸口。每動一下,箭頭都在肉裡攪動,冷汗瞬間浸透內衫。但他知道,現在不能倒。

王猛轉身去了。李昭站在原地,深深吸氣——帶著血腥味的空氣湧入肺腑,卻讓他更清醒。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這是一雙武將的手,虎口有厚繭,手背有陳年刀疤。不是曆史係研究生那雙隻翻書頁的手。

穿越了。

而且穿到了一個即將徹底崩壞的時代,一個注定要死的人身上。

“冷靜。”他低聲對自己說,“先活下去。活下去,才能想以後。”

現代的記憶在提供分析:吐蕃和回鶻聯軍剛打完一場勝仗,正在打掃戰場、劫掠輜重,暫時不會仔細搜查屍堆。這是逃跑的窗口期。但往哪裡逃?

東邊是回鶻人的勢力範圍,西邊是吐蕃殘部控製區,南邊是剛剛潰敗的唐軍防線,北邊……北邊是朔方故城,前朝修建的軍鎮,已荒廢多年,但那裡有水源,有殘存的城牆,更重要的是,史書記載附近有尚未開采的鐵礦。

“將軍。”王猛回來了,身後跟著稀稀拉拉的人群。

李昭抬眼看去,心頭一沉。

八十七個人。這是王猛清點的數字。其中約一半帶傷,有的拄著斷矛當拐杖,有的被同伴攙扶。甲胄破碎,兵器殘缺,臉上除了血汙,更多的是麻木和絕望。

“河西節度使的親兵營,就剩這些了?”李昭問。

王猛低下頭:“一部分潰散了,一部分……戰死了。”

人群中,一個斷了右臂的老兵突然跪下,嚎啕大哭:“都死了!張校尉、趙司馬、還有我弟弟……都死了啊!”

哭聲像會傳染,幾個年輕士兵也跟著抹眼淚。

李昭沒有安慰他們。他走到那斷臂老兵麵前,蹲下身,直視他的眼睛:“你叫什麼?”

“陳…陳三。”老兵哽咽道。

“陳三,你想死在這裡,和兄弟們埋一塊,還是想活下去,也許有一天能給他們立塊碑?”

老兵愣住。

李昭站起來,環視所有人,聲音提髙:“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敗了,完了,沒活路了。我也這麼想。”

眾人抬頭看他,眼神茫然。

“但你們看。”李昭指向西邊的落日,“天還沒黑透。隻要太陽還會升起,人就還能喘氣。我問你們:是想現在就躺下等死,讓野狗啃骨頭,還是跟著我,賭一條活路?”

沒人回答。隻有風吹過屍堆的嗚咽聲。

“將軍……”王猛欲言又止。

李昭繼續說,語氣平靜卻字字清晰:“往東,是回鶻人的地盤,他們把漢人當兩腳羊。往西,吐蕃人剛殺了我們兄弟。往南,潰兵正在搶掠百姓,你回去是兵還是匪?”他停頓,指向北方,“隻有往北。朔方故城,荒了二十年,但有城牆可守,有水源可飲。到了那兒,我們重新起灶,重新活。”

一個年輕士兵怯生生問:“可是…可是沒糧食……”

“屍堆裡找。”李昭說,“戰馬死了,割肉。敵人死了,搜乾糧。活人不能讓尿憋死。”

這話粗俗,卻讓一些人眼神動了。

“願意跟我走的,站起來。”李昭說,“不願意的,留下,我不強求。但我話說在前頭——留下,十死無生。跟我走,九死一生。選吧。”

寂靜。

然後,陳三用獨臂撐地,站了起來。

接著是王猛。

一個,兩個,三個……最後,八十七個人全部站起。哪怕傷重的,也被同伴攙扶起來。

李昭點點頭,沒說什麼豪言壯語。他從腳邊一具吐蕃士兵屍體上扯下皮水囊,晃了晃,還有半囊水。又搜出兩塊硬得像石頭的奶疙瘩,塞進懷裡。

“能動彈的,一刻鐘內搜完這片屍堆。”他下令,“乾糧、水、兵器、傷藥,什麼都彆放過。傷者原地休息,準備動身。”

人群散開,沉默地翻找屍體。沒有歡呼,沒有激昂,隻有一種死寂的忙碌。但李昭看到,他們眼裡那層麻木褪去了一點,換成了一種近乎凶狠的求生欲。

王猛湊過來,低聲道:“將軍,北邊要穿過三十裡荒漠,我們這點人,沒向導,沒足夠的水……”

“我知道。”李昭打斷他,“所以更得抓緊。吐蕃人搶完輜重,很快就會清理戰場。我們必須在天黑前離開。”

他抬頭看向北方的地平線。暮色漸濃,遠山隻剩下黑色的剪影。

朔方故城。那個在正史裡隻有一行記載的廢棄軍鎮。

去那裡,也許能活。也許。

“將軍,找到些東西。”一個士兵跑過來,捧著幾塊粟米餅,還有一小袋鹽。

李昭接過鹽袋,拈起幾粒鹽,舔了舔。鹹得發苦,但這是好東西。

“分下去,每人一小撮,含在嘴裡,能撐久點。”他吩咐,又看向那幾塊硬餅,“餅掰碎,泡軟了給傷者。”

“那您……”

“我不餓。”李昭說。其實胃裡像火燒,但他知道,這時候主將不能先吃。

一刻鐘後,隊伍集結完畢。搜刮到的物資少得可憐:十七袋水(有的隻有半袋),三十幾塊乾糧,幾捆箭矢,一些破損的刀劍,還有從屍體上扒下來的還算完整的皮甲。

八十七個人,排成鬆散的隊列。李昭走到最前,王猛殿後。

“走。”李昭隻說了一個字。

隊伍開始向北移動,踏過屍堆,踏過血泊,踏過破碎的唐字軍旗。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屍體上,像一個個沉默的鬼魂。

走出半裡地,李昭回頭看了一眼。

那片河穀在暮色中漸漸模糊,隻剩下禿鷲盤旋的黑點,和空氣中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我會記住的。”他在心裡說,“記住今天,記住這些人怎麼死的。”

然後轉身,再不回頭。

走了一個時辰,天徹底黑了。沒有月亮,隻有稀疏的星。荒漠的夜風冷得像刀子,刮過臉龐,帶走最後一點溫度。

隊伍裡開始有人掉隊。一個腹部受傷的士兵走著走著,突然跪倒,嘔出一口黑血。

李昭停下來,走過去查看。傷口感染了,在發燒。

“將軍…彆管我了……”士兵意識模糊地說。

李昭沒說話,解下自己的披風,蓋在他身上,然後對王猛說:“找兩個人,輪流背他。”

“將軍,這樣會拖慢——”

“要麼一起活,要麼一起死。”李昭語氣平靜,“選吧。”

王猛沉默片刻,揮手叫來兩個士兵。

隊伍繼續前進。速度更慢了。

又走了一個時辰,前方出現一片矮丘。李昭示意休息。人們癱倒在地,連喝水的力氣都沒有。

李昭靠在一塊岩石上,撕開胸前的布條。箭傷周圍已經紅腫,輕輕一按,膿血滲出。他咬咬牙,從懷裡摸出那兩塊奶疙瘩,就著半口水吞下去。粗糙的食物刮過喉嚨,勉強壓下饑餓。

“將軍,喝點水吧。”王猛遞過水囊。

李昭搖頭:“給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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