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試它能不能回應我。
指尖用力,拇指頂開嗩呐側麵一個小卡扣。那是我爸修過的痕跡,原本是鬆的,現在卡住了。
我輕輕扭了一下。
嗩呐發出一聲短鳴。
不是我吹的。
是它自己響的。
音波很短,但周圍空氣晃了一下。地上的紙錢殘片跳了跳,像被風吹起,可此刻無風。
我鬆手。
聲音停了。
但我知道,它記住了我的動作。
剛才那一下,是我在下命令。
鬼聽我話。
人怕我。
這就夠了。
我收回手,把嗩呐彆好。
衝鋒衣表麵看起來乾淨了,但布料深處還有東西。我感覺得到,像一層看不見的膜貼在身上。
反噬沒解。
隻是被壓住了。
我得找個地方處理這事。
但現在不行。
白天,人多,我不能出事。
我得回家。
父親今天夜班,晚上十點接車。我可以先睡幾個小時,等腦子清醒些再想下一步。
我轉身,準備離開廣場。
剛邁出一步,腳底踩到那塊嵌在泥裡的玉佩碎片。
鞋底傳來一點阻力。
我低頭。
碎片還露在外麵,頂端泛著微光。剛才那一腳沒把它完全踩進去。
我蹲下,用手指摳出來。
很小一塊,指甲蓋大小。邊緣鋒利,劃得我指腹生疼。
我盯著它。
它不動。
也不發光了。
就像一塊普通石頭。
但我記得剛才那道光。
它和我有關。
我把它攥進掌心。
站起來,往廣場出口走。
路上沒人攔我。
校門保安看見我,直接把頭扭開。
我走出五十米,回頭看了眼儀式台。
台子還在,紅布被風吹得鼓起來,像一口沒蓋嚴的棺材。
我收回視線,繼續走。
太陽沒出來。
但時間在走。
我走在人行道上,影子很長。
左手插在衝鋒衣口袋裡,捏著那塊玉。
右手偶爾摸一下嗩呐。
它還在震。
一下,一下。
像在數心跳。
我走過三個路口,經過一家便利店。
玻璃門內有幾個學生在買飲料。
他們看見我,動作停了。
其中一個指著我,嘴巴張著,沒出聲。
我沒停步。
繼續走。
再拐兩個彎就到公交站。
我算著時間,下一班車是七點五十六。
我走到站台,坐下。
長椅是鐵的,冰涼。
我靠在背板上,閉眼。
體內的鬼又開始動了。
不是劇烈撞擊,是緩慢爬行,從胃部往上,貼著食道走。
我咬牙。
薄荷糖沒了。
我摸向口袋,想找包新的。
手指碰到一張紙。
拿出來看。
是張符紙。
不是考官用的那種黃符。
這張是灰白色的,邊緣燒焦,像是從某處撕下來的。背麵用紅筆畫了個歪斜的符號,像一隻眼睛。
我沒有印象。
我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拿過這東西。
我盯著它。
它也不動。
但我知道——
它在等我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