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著他衝進停屍房,肩膀撞上門框,整個人踉蹌了一下。老鬼的身體輕得像紙,可壓在我背上卻沉得要命。地麵還在震,不是地震那種晃,是整棟樓在喘氣。牆縫裡滲出黑水,順著地磚往下流,滴滴答答落在腳邊。
我沒低頭看。
左手扶住他後頸,右手已經摸到了嗩呐。
養魂艙就在前麵,冰櫃改裝的,外殼結了一層霜。我把老鬼平放在地上,他胸口那塊冥河鎖碎片還在動,寒氣順著地板往外爬,碰到我的鞋底時發出滋啦聲,像是燒紅的鐵遇冷水。
嗩呐剛拿出來,我就吹。
《安魂引》起調低,音波掃過他身體,剛要穩住裂口,那碎片突然反彈。聲音扭曲了,變成一種尖利的哀嚎,反衝進我耳朵。腦袋一炸,眼前發黑,鬼火差點從瞳孔裡倒流回去。
我咬牙把嗩呐撤回來。
不能硬來。
這東西和他體內的怨氣對上了,越壓越亂。三百年的殯儀館死氣被攪動,整個空間都在抖。頭頂的燈閃了一下,滅了。應急燈亮起,紅光罩下來,照得牆麵像血塗過。
右邊第三個冰櫃“哢”地彈開一條縫。
我沒理。
左邊第五個也響了。
還是沒回頭。
我知道現在隻能做一件事——先毀掉這塊破鐵。
我伸手掏口袋,把整盒薄荷糖倒進嘴裡。塑料殼卡在牙縫裡,我不吐,直接嚼碎。清涼感衝上腦門,神經像被針紮了一下,瞬間清醒。瞳孔裡的藍火猛地漲了一截。
深吸一口氣。
嗩呐貼唇,這次換調子。
高頻短音,“破煞音”,三連擊。
第一聲出去,碎片震了一下。
第二聲,表麵出現裂紋。
第三聲砸上去,金屬片發出刺耳鳴叫,像是活物在叫。緊接著“砰”一聲炸開,化成幾片黑渣飛濺。我偏頭躲過一片,另一片擦著耳釘劃過,留下一道燙痕。
陰氣暴走了。
剛才還隻是滲水、閃燈,現在是整棟樓在抽搐。地麵裂開細縫,黑霧往上冒,走廊儘頭傳來低語,不是一個人,是一群人在同時說話,內容聽不清,但語氣全是恨。
我跪在地上,左手按住老鬼胸口,右手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嗩呐喇叭口。血混著音波推出去,在他周圍織成一層膜。逸散的怨氣撞上來,被擋在外麵,慢慢壓縮回養魂艙附近。
做完這些,我快撐不住了。
腿軟,手抖,額頭全是冷汗。我靠著冰櫃坐下,喘了幾口氣。老鬼不動,臉色灰白,胸口裂口被血膜封住,但寒氣還在往外漏。
就在這時,他抬手了。
動作很慢,手指抖得厲害。他抓住我衝鋒衣前襟,用力往自己這邊拽。我以為他要說什麼,湊近了聽。
他沒開口。
隻是把手伸進懷裡,掏出一塊玉佩,塞進我掌心。
那東西沾了血,濕滑冰冷。他抓著我的手捏緊它,眼神渙散,嘴動了一下,沒聲音。然後手一鬆,整個人癱下去,再沒動靜。
我坐直,攤開手掌。
半塊玉佩,斷裂邊緣不規則,血跡乾了,發黑。我盯著看了兩秒,忽然想起什麼,立刻從貼身口袋掏出另一塊。
考官那天踩碎的那半塊。
我把它拿起來,對著缺口比。
嚴絲合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