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尾的羽毛還在抖。
我盯著它,手沒鬆。這支箭不是死物,它在呼吸,在等我下一步動作。老黑趴在地上,鼻尖貼著箭杆底部,喉嚨裡發出低吼。它聞到了——箭裡有東西在吸我的氣息,像一根看不見的線,正順著耳釘和嗩呐往我身上纏。
我抬手召回老黑。它退到我腳邊,耳朵壓低,尾巴繃直。我知道它在警告:這玩意兒不對勁。
我咬破舌尖,一口血霧噴在嗩呐口沿。音波撞出去,三個短音,《斷脈引》。這是專破陰咒的調子,能切斷怨氣連接。符陣閃了三下,光熄了,但箭沒掉。反而開始轉,越轉越快,箭尖調頭,直指密道深處。
它要帶路。
吊死鬼站在我身後,手指動了一下。她剛編完一個繩結,發絲垂在肩上。她的聲音很輕:“這不是驅魂器……是引魂針。”
我沒說話。引魂針是陰府舊製,用來牽引亡魂歸位。現在卻被拿來當追蹤器用,還衝著我來。誰在後麵操控?協會?還是彆的什麼人?
箭開始往前飄。我伸手去攔,音波再起,可這次一點用都沒有。它直接穿過去,速度更快。吊死鬼甩出發絲,纏住箭身,用力一拉。發絲崩斷,像被某種力量反扯。
它不停。
我準備撕替死符。隻要一張,就能炸掉它裡麵的怨核。可就在我抬手時,一道白影從側麵撞進來。
那人撲向箭矢,右肩硬生生接下貫穿。
箭穿過去,釘進她後背,又從前麵透出半寸。她踉蹌後退,撞在牆上,嘴裡沒咳血,肩上也沒流紅。隻有一縷灰黑色的氣從傷口冒出來,順著箭身往上爬,和箭上的標記完全一樣。
我認得她。
白靈。
上次見她是在東區焚化爐外,她遞給我一張紙條,轉身就走。那時她手腕的繃帶滑了一截,露出下麵的疤痕。現在那條繃帶還在,隻是邊緣已經泛黑。
她靠牆站著,左手按住穿肩的箭,呼吸很淺。眼睛看著我,沒求救,也沒解釋。
吊死鬼反應比我快。發絲抽出,纏住她脖子和手腕,猛地一扯。繃帶裂開,更多疤痕露出來。那些紋路我不陌生,和七壽衣老者壽衣上的圖案一致。
“你身上封印的是陰府之氣!”吊死鬼聲音冷,“這箭認你,你不隻是知情者!”
白靈沒動。她掙不開,也不掙紮,隻是用眼神示意那支箭——它還在動。
我抬手:“停。”
吊死鬼收力,發絲沒鬆,但不再拉。
我走到白靈麵前,蹲下來,平視她的眼睛。“你說過‘他們在收集你的陰氣’。”我聲音不高,“現在輪到你了。”
她嘴唇動了動,沒看我,而是看向密道深處。那裡漆黑一片,什麼都沒有。但她的眼神變了,像是看到了什麼我在意的東西。
然後她開口,聲音很輕:“他們要用你重啟陰府,快逃。”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的身體開始散。不是化煙,也不是消失,是像被風吹碎的紙片,一塊塊剝落成白霧。最後隻剩那支箭掉在地上,還有幾片繃帶碎片,輕輕落在水泥地上。
我伸手撿起一片。上麵沾著點鬼氣,還有一點暗色痕跡,不知道是不是血。我把它塞進內袋,和父親的字條放在一起。
吊死鬼站在我身後,發絲重新收回,但沒放鬆。她盯著地上的箭,聲音壓得很低:“她留下的路不對。”
我看過去。
地麵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道線。淡淡的,像是用灰畫出來的,從白靈消失的位置延伸出去,直通密道儘頭。它不寬,隻有兩指距離,但能看見它在輕微震顫,像有東西在下麵爬。
我蹲下,用嗩呐輕觸那條線。音波反饋回來,不是天然形成的,是兩種能量共振的結果——白靈的鬼氣,加上箭裡的怨核。她不是被動消失,是主動把自己的氣息留下來,做成一條路徑。
她在引路。
也在警告。
“她沒讓我們走。”我說,“是讓我們小心地走。”
我站起身,把嗩呐彆回腰間。嘴裡含了顆新糖,薄荷味衝上來,腦子清醒了一點。
我邁步踏上那條線。
腳踩下去,地麵沒有塌,也沒有響。但我能感覺到,那股震顫順著鞋底傳上來,像是踩在活物的脈搏上。
吊死鬼跟在我五步後,發絲隨時可以出手。她沒說話,但我能感覺得到她在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