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涿州城內一家客棧。
李景隆拉著一把椅子,坐在了門口。
街麵上,百姓們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行色匆匆地向南逃離,每個人臉上都寫滿慌亂。
他望著這一幕,眉宇間的凝重幾乎要溢出來。
不過三日時間,在呂文興的指揮下,居庸關再次失守。
燕軍鐵騎長驅直入,正朝著涿州殺來。
百姓們得了消息,沒人想再經曆一次家園被占的苦難,紛紛拖家帶口地逃命。
“少主,呂文興已經帶著部下逃了!”福生站在一旁,聲音裡滿是焦急,“我們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
此刻的涿州,早已是一座棄城。
燕軍一來,不費吹灰之力便能拿下。
“還有好多百姓留在城內,我怎能棄他們而去?”李景隆嘴角勾出一抹苦笑,語氣卻無比堅定。
自從得知呂文興撤兵的消息,他便下定了留在涿州的決心。
涿州是底線。一旦涿州失守,燕軍就能直逼紫荊關,過了紫荊關,便是真定。
他絕不能讓曆史重演!無論如何,涿州必須守住!
可怎麼守?他身邊隻有數十名死忠護衛,憑這點人手,又怎能擋得住燕軍的鐵騎?
就在他心緒沉重之際,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突然響徹長街。
緊接著,一隊人馬從南門湧入,飛快地向客棧方向疾馳而來。
街上撤離的百姓見騎兵入城,頓時慌了神,紛紛四散逃竄,場麵瞬間亂作一團。
“少主!是耿老將軍!”福生抬眼望去,臉上驟然露出喜色,又指著隊伍中另一人,“還有平安將軍!”
李景隆從椅背上直起身,看著迅速來到近前翻身下馬的耿炳文與平安,嘴角不自覺地牽起一絲久違的溫和笑意。
老朋友相見,總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參見景帥!”二人快步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禮,臉上同樣滿是激動。
“我早就不是什麼主帥了。”李景隆笑著起身,伸手將二人扶起,語氣裡帶著幾分疑惑,“你們怎麼會來這裡?”
他們的突然出現,著實出乎他的意料。
“早就聽聞景帥來了北境,我們一直在打探您的行蹤,沒想到您早就到了涿州。”耿炳文笑得眼角皺起,難掩欣喜。
“確認消息後,我便和平安將軍立刻趕來探望您。本來軍中不少人都想來,可眼下強敵在前,老夫便沒有答應,隻帶了他一人前來。”
“你們擅離值守,萬一被呂文興知曉,他定會按軍法處置你們!”李景隆皺起眉頭,語氣裡滿是擔憂。
“提到他,我就氣不打一處來!”平安猛地冷哼一聲,眉宇間迸出怒意。
“若不是他無能,雄縣、永寧怎會丟得那麼容易?”
“眼下燕軍都破了居庸關,直逼涿州了,他倒好,跑得比百姓還快!”
“簡直就是個慫貨!這樣的主帥,末將實在難以服從!”
“慎言!”李景隆麵色一沉,佯裝不滿地看了平安一眼,“再怎麼說,他也是陛下欽定的南軍主帥。”
“如此非議主帥,成何體統?”
平安張了張嘴,最終還是無奈地低下了頭,腮幫子卻依舊鼓著,顯然還在氣頭上。
“景帥莫要怪他,他也是有苦難言。”耿炳文拍了拍平安的肩膀,笑著打圓場。
“不瞞景帥,自呂文興到了北境,鐵鉉、盛庸、平安,還有老夫我,就沒一個人受到重用。”
“如今連丟數城,平安將軍心裡有氣,也是情有可原。”
他頓了頓,語氣裡也不由添了幾分憤懣:“若不是呂文興任人唯親,隻重用自己人,把我們這些老將晾在一邊,燕軍這第二次進犯,也不會打得這麼輕鬆,簡直勢如破竹。”
聽聞這話,李景隆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連耿炳文這樣資曆深厚的老將都沒躲過,可見呂文興的動作並非偶然。
他一定是受人之命。
看來,有人不僅要削去他的兵權,還要趁機打壓之前在平亂中立過功的將領。
這麼做,無非是想徹底清理他在軍中的勢力,讓他再也沒有翻身的可能。
想到這裡,李景隆隻覺得心頭一陣發沉。
北境戰局本就危急,內部又如此傾軋,這仗還怎麼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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