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忠看著那扇臥房門,滿臉擔憂地在廊下踱起了步子。
一邊仔細聆聽著房中的動靜,一邊嘴裡不住地歎息著:“怎麼會出這樣的事?真是太突然了!”
“吳王殿下從不與人結仇,究竟是何人如此歹毒,竟敢行刺皇室宗親?!”
他踱到李景隆身邊,壓低聲音,故作好奇地問道:“王爺,依您看,這些殺手究竟是什麼來曆?”
“他們為何要對吳王殿下痛下殺手?”
“您這邊,可查到什麼蛛絲馬跡了嗎?”
李景隆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轉過身,走到石階邊,居高臨下地掃視著跪在地上的一眾王府護衛。
那些護衛一個個低垂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渾身抖得如同篩糠。
似乎生怕這位殺伐果斷的王爺,會將所有怒火全都發泄在他們身上。
“任何人都有可能。”李景隆的聲音冰冷刺骨,像是從冰窖裡撈出來的一般。
“這京城之中,看似太平,實則暗流湧動。”
“想要置吳王於死地的人,怕是也不止一個。”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如刀,直直地看向龐忠,一字一句地說道:“雖然眼下還沒有確鑿的線索,但本王總覺得。”
“這群殺手的目的,絕非隻是刺殺那麼簡單。”
“哦?”龐忠臉上的好奇更濃了,他緩緩湊上前來。
目光灼灼地看著李景隆,追問道,“那王爺覺得,他們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莫非是想借此攪動朝局?”
“既然是不可告人,本王又怎麼會知道?”李景隆目光沉沉地盯著龐忠,眸底的寒意幾乎要將人凍傷。
他看著對方那雙看似怯懦恭順的眼睛,心裡卻冷笑連連。
這老狐狸,倒是挺會裝傻充愣。
他話鋒一轉,反問道:“公公久居深宮,伴君左右,一定見多識廣,知曉的事情也定然比本王多。”
“依公公之見,這些殺手,會是什麼人?”
龐忠被李景隆的目光看得心頭一跳,連忙尷尬地笑了笑,擺了擺手。
臉上的肥肉跟著一顫一顫的:“王爺說笑了。”
“咱家不過是個伺候人的奴才,隻知道如何服侍陛下。”
“平日裡也就管些宮裡的雜事,哪裡懂得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
緊接著露出了一臉諂媚,語氣帶著幾分恭維:“查案這種事情,還得靠王爺這樣的能人才行。”
“咱家啊,也就是跑跑腿,傳傳旨罷了。”
李景隆撇了撇嘴,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沒有再說話。
他心裡跟明鏡似的,龐忠這副看似無害的模樣,不過是偽裝罷了。
他總覺得,在那副恭順的皮囊之下,那雙眼睛深處,定然隱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更何況,龐忠和禦醫來得太快了。
這裡麵,若是沒有貓膩,他李景隆三個字,倒過來寫!
他寧可相信,龐忠是奉了天子的旨意,來打探朱允熥是死是活的。
也絕不會相信,這老東西是真心實意地帶著禦醫來救治朱允熥的。
見李景隆不再言語,龐忠也識趣地閉上了嘴。
他揮了揮手,讓身後的隨從退到一旁,自己則站在廊下。
目光時不時地瞟向臥房的方向,靜靜地等候著裡麵的消息。
夜色漸深,寒意越發濃重。
臥房之內,隱約傳來腳步聲、低語聲。
還有器皿碰撞的清脆聲響,斷斷續續,卻揪著所有人的心。
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丫鬟端著一盆染血的清水從裡麵走出來。
那刺目的紅色,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讓跪在地上的護衛們,臉色越發蒼白。
誰都看得出來,這一次,吳王殿下傷得極重,怕是九死一生。
李景隆站得久了,雙腿有些發酸。
他朝身後的侍衛使了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連忙搬來一把梨花木椅子。
李景隆自顧自的坐在了屋簷下,目光依舊死死地盯著那扇門。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夜露打濕了他的發梢和肩頭,帶來陣陣涼意,可他卻渾然不覺。
起初,他心裡還帶著幾分擔憂,可隨著時間一點點推移,那份擔憂便漸漸淡了下去。
他太了解醫者的性子了。
若是朱允熥真的已經無力回天,裡麵的醫士和禦醫,怕是早就出來報喪了。
既然他們至今都還在裡麵忙碌,沒有傳出半點噩耗。
那就說明,朱允熥的性命,暫時還能保住。
想到這裡,李景隆緊繃的神經,終於稍稍鬆弛了一些。
他靠在椅背上,微微閉上眼睛,重新開始梳理這場突如其來的刺殺。
從殺手的身手,到他們的撤退速度,再到龐忠的突然出現。
每一個細節都在他的腦海中反複回蕩,漸漸串聯成一條清晰的線。
而廊下的那些王府護衛,依舊一動不動地跪在地上。
冰冷的青石板,凍得他們膝蓋生疼,雙腿早已麻木不堪。
王府裡的其他下人,也都恭敬地站在院子裡,大氣不敢出。
有人已經因為站得太久,兩條腿不停地打顫,身子晃了晃。
幾乎要栽倒在地,卻還是咬牙硬撐著。
沒有人敢出聲,更沒有人敢擅自離開。
他們心裡都清楚,吳王殿下的生死,牽動著所有人的命運。
若是殿下真的不幸殞命,安定王定然會大開殺戒。